辛月这次回来, 不仅是为了参加易鸿德的葬礼,也是为了工作。
在美国这几年, 她一边照顾邵凯,一边考取了波士顿大学的MBA。
回国前一个月, 她收到了一家世界百强企业的offer, 提供的岗位是他们在国内总部公司的运营副总。
恰好, 总部公司设在Z城。
她决定回来的时候,邵凯问过她, 究竟是天意, 还是人为。
当时辛月笑了笑, 说她还没有这个本领能人为操控公司的选择。
邵凯听完她的回答,不置可否, 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 辛月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五年国内发展飞快, 刘势光手底下几个厂房发展的都不错,辛月走之前留给了他一笔钱, 他用这钱成立了一家新公司, 现在势头正好。
从成立公司的那天起刘势光就一直念叨着想让辛月回来看看,如今辛月回来了,他更是迫不及待。
上午他和何山一起,带着辛月在公司里转了一圈,又做了一番经营状况总结汇报。
当时邵凯出国,何山就跟了刘势光。他本身就很擅长电脑技术,公司成立之后, 他便留在公司里做了技术支持。
会议室里,电脑里的PPT播放到最后一页,“啪”的一下灯光大亮。
“感觉怎么样?”
刘势光期待地望着辛月,已经年过四十的他,这个时候变得跟等着老师公布分数的小学生一样紧张。
何山站在投影仪旁边,巴巴地等待着辛月给出点评。
辛月望了望何山,又望了望刘势光,没有立刻说话。
何山现在在公司里的形象就是个标准的IT男,格子衬衫、黑框眼镜,跟从前做暗线的时候,模样大相径庭。
刘势光也是,没了大金链子和花衬衫,换上衬衣皮鞋的他,看起来斯文了不少。就是一笑起来,那咧嘴的表情还是有点匪气。
看着这间明亮宽敞的会议室,辛月的心仿佛也被照亮。
五年过去,能看见他们终于走进光明,她很开心,也很欣慰。
见她不说话,刘势光的表情一下垮了下来,“是不是……我们哪做的不好啊?”
“你们做的很好。”辛月终于说话了,“说实话光叔,我没想到您能将公司经营得这么好。果然,还是实践出真知。”说完,她笑了一下。
刘势光有点没反应过来,何山的表情倒是放松了下来。
“公司结构合理,经营目标明确,运营方案高效,最终要的是,收益可观。”辛月笑道:“光叔,公司在你的管理下,发展的很棒。”
辛月的肯定,让刘势光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他一下笑开:“你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当初我就怕把你留下来的钱赔光了,还好我这误打误撞地赚了点钱,不然我都没脸见你了!”
辛月摇头,笑说:“不,这不是误打误撞。我刚才说了,实践出真知。你从前那么多年积累的经验,是今天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老板的基础。你不用谦虚。假以时日,说不定你还会成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
这直白的夸奖,把刘势光给乐开了花,“哎哟,我哪是什么老板,还企业家呢!哈哈哈!”
辛月又转而对何山道:“阿山也很厉害,公司的内部系统是你做的吧?很完整,虽然有的地方还可以再优化一下,但你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和运营经验,能搭建出这样的系统,已经很不容易了。很棒。”
她淡淡的微笑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何山那眼镜框下的脸都红了。
开完汇报会已经临近中午了,辛月定了公司附近的餐厅,要好好犒劳一下这两位。
三人从会议室里出来,正准备出发去餐厅,辛月突然接到了保洁员的电话。
下周一就要到公司报道,辛月准备这周末就搬回青羽山。
那套房子已经五年没有住人了,真要打扫起来得花不少时间和精力。找家政的事情,辛月还是没去麻烦秦丞,她自己在网上订了个保洁,约的正好是今天。
因为她特别交代过,是很久没有住人的房子。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的保洁员全副武装的到了青羽山,结果却愣住了。
“辛小姐啊,你订的是专业保洁服务哦,就算是扫扫地公司也是要收你全款的哦。”
辛月皱眉:“什么意思?”
保洁员说让她自己回来看看。
挂了电话,刘势光也让她先回去,反正她已经回了国,饭哪天吃都可以。
辛月只好对他们说了声抱歉。
待赶回青羽山,保洁员已经先离开了。
辛月拿出钥匙开门,大门打开,整洁如新的房子呈现在她眼前。
说不清震惊还是错愕,秦丞惊讶的声音和为难的表情突然窜入脑海。
‘你要住回青羽山?!’
‘……家政嘛……’
辛月的表情冷了下来。
*
接到辛月电话的时候秦丞正在公司开会,他左手边的易宣像一台超级制冷机,坐在主位上哗哗往外吐着冷气。
会议室里的人各个都胆寒到发颤,秦丞的手机一响,所有人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的同时,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易宣冷冽的眼神扫过来,秦丞差点吓死,他手忙脚乱地正要把电话按掉,却在看见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僵住了。
铃声还在继续,易宣眼角透出不耐。
“你想死……”
“喂,月姐。”
就在易宣开口的同时,秦丞竟然不知死活地直接接起了电话。
这下会议室里的人都替秦丞捏了把汗,他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接电话。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易宣不仅没有发火,还瞬间坐直了身子。
他紧盯着秦丞手中的手机,放在桌上的修长手指扣在桌面上,看起来好像……好像有点紧张。
秦丞看出了他想直接来听电话的渴望,他也想成全,但辛月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他慢动作地把手机放下来,怯怯回应易宣期待的眼神:“……挂了。”
“她说什么?”易宣追问。
秦丞刚才光顾着看易宣的表情了,差点没听清辛月在电话里说什么,“……好像说,四十分钟后在坪湟路的咖啡馆见面。”
易宣表情一顿,“她约你见面?”
“啊……好像是。”秦丞回答完,眼见易宣的眉眼皱了起来,他当即就慌了,“不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这手机号是你让我留给她的!”
秦丞惶然地解释着,深怕易宣误会了什么。
易宣皱紧眉头,一言不发。
辛月回来已经五天了,这五天里,他们只通过一个电话,只在葬礼上见了一面。
他不敢贸然找她,怕惹她生气。
这五天,她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今天突然打给秦丞,竟是要约他见面。
这要易宣怎么高兴得起来?
会议室里安静了两分钟,易宣的座椅忽然转向了后方。
他背对着会议室里的人,冷硬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快点去,别让她等。”
“啊、哦哦!好好好,我这就去!”秦丞一愣,愣完赶忙起身,马不停蹄地往外跑,留下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继续被制冷机摧残。
*
五年前为了送邵凯出国治疗,所需的庞大的医药费曾让辛月动过想要将青羽山那套房子卖出去的念头。
本来那房子也是登记在邵凯名下,卖掉房子来救他,天经地义。
但到了最后关头,她却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那套房子里,装着她关于爱情所有的记忆。
考虑再三,辛月卖掉了D&M,终于凑够了邵凯的医药费。
离开前,她狠心换了门锁,准备将所有一切甜蜜、酸楚还有最后的痛苦全部锁在这里。
当她决定回来的时候,她曾想过房子里会变得满目疮,和她的感情一样,灰败不堪。
但她没想到推开门看见的,却是房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每一个家具上都纤尘不染,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新换的家门钥匙,只有两把,她联系好家政公司后,放了一把在那里。
辛月看过,门锁没有任何被撬开的痕迹。
那在保洁员之前,那个把她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人是谁,不用多想,她就有了答案。
和秦丞见了面,辛月没有点饮料,也没有任何废话。
她开门见山地直接对秦丞道:“让他把我家的钥匙还回来。”
秦丞端着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溅到他的衬衫上,很快渗进布料里。
他没来得及心疼自己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高级衬衫,忽然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不直接给易宣打电话的原因了。
“不是月姐,这个事情你听我……”
秦丞试图解释,辛月却直接打断了他。
“如果你为难,我不会让你难做。我会换锁。只是麻烦你转告他,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辛月漠然的表情相当冷艳。
如果她不是易宣一听到她名字心头就会滴血的那个人,那秦丞还真是十分欣赏她干脆利落的态度。
但她偏偏就是。
秦丞收敛了表情,声音一下沉了下来,“月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辛月顿了顿,“没必要了……”
“怎么没必要?”秦丞放下咖啡杯的动作很重,还好他们坐的位置偏僻,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你当初说走就走,头也不回,他眼疾爆发的时候是我跟彪哥两个人压着他住院治疗的。他一出院就千里迢迢跑去美国找你,可你把他逼回来,逼得他把自己关在那套房子里消沉了整整一个月,我把他扛出来的时候他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秦丞情绪有些激动,他语速一向很快,激动起来就更快了。
辛月愣愣的听着,好像没太听明白,“你在说什么?”
秦丞做了几次深呼吸,又喝了一口咖啡,等气顺过来了,他才重新望着辛月。
“月姐,我还叫你姐。我知道当年宣哥他有错,也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死刑犯还有上诉的机会。你好歹给个机会、给我个面子听听宣哥这五年是怎么过的,行不行?”
辛月半晌没有说话,秦丞的神情沉了下来。
他沉声说:“不管你们今后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但宣哥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龌龊。”
作者有话要说: 保洁员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宣哥也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四舍五入宣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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