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声音带着她自己都能轻易感受到的不平静。她转着眼眸，瞥了床榻上的人一眼，只一眼，手就忍不住抖了一下。</p>
床榻上的人已经瘦的脱形了，两边脸颊深深凹陷进去，双眼也带着一圈青色，面色苍白。</p>
沈双玉连忙移开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宫女，轻轻吐息，重复道：“喂的是什么？”</p>
她的手上端着的是褐色的东西，应该是汤药。</p>
宫女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手。</p>
沈双玉微微瞪眸，意识到了什么。</p>
宫女脸色微微涨红，咿呀片刻也无用，急得手舞足蹈地跟沈双玉表示她的失语。</p>
沈双玉闭上眼睛，再次吐息，问道：“太医开的药吗？”</p>
宫女点点头，</p>
宫中的宫女成百上千，没想是拨了个说不出话的宫女来侍奉。沈双玉一时无言，看着她手里剩下半碗的汤碗，伸手去接：“我来喂吧。”</p>
宫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奉上药碗。</p>
让宫女退下后，沈双玉只盯着手里的半碗汤药，抿紧了嘴，面无表情。少顷，她才抬头再次看着床榻上的人，缓缓走到床沿。</p>
她不知道这儿有没有暴仕在，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把汤药放在一旁，坐在床沿，端详着两月未见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的父亲。</p>
沈奇文瘦得不成人样了，沈双玉眸光闪了闪，伸长了手去拿床榻里边的枕子，想把沈奇文脑袋脖子垫高先。有些后悔直接让宫女出去了，可没想到试探地一抬，竟然把人肩膀给抬起来了。</p>
沈双玉自己都顿了一下，接着连忙把枕子塞进去了，抬高了沈奇文的脑袋肩膀。</p>
喂下了剩下的半碗汤药，沈双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心疼得有些发麻了。她放下药碗，给他盖好被褥，又转而握住了沈奇文的手。</p>
沈奇文的手骨凸得硌手，沈双玉却反而握得更紧，指节凸起的地方硌得手心微痛。</p>
沈双玉握着他的手没放，退下坐在床边踏板上。她其实也劳累一天了，这么靠着自己的臂弯竟然也就睡过去了。</p>
再睁眼时已经天亮了。</p>
沈双玉直起身来，浑身酸痛，扭头看到沈奇文，恍惚间才意识到这是哪儿。</p>
沈奇文还是一动不动的那个姿势。</p>
沈双玉起身活动身体，出去要了洗漱之物。</p>
在外边的雪清跟宫女要来温水，侍奉着沈双玉洗漱。而沈双玉又拿了新的水，亲自给沈奇文擦拭了一番。</p>
也是因此，她才意识到沈奇文身上的伤痕累累。</p>
稍稍撩起袖子便有好几处青紫的痕迹，察看一番，才知上身裹了好几处药布，都有血迹晕染开了。想起皇帝的话，这应该是被碎片划伤的。</p>
沈双玉压着心中酸涩无奈，就静静地陪着沈奇文。</p>
日头渐中，沈奇文醒了过来。</p>
坐在床边踏板上发呆的沈双玉惊喜地直起身，双手压在床沿上起身，又坐在床沿上。</p>
可是还没待沈双玉出声，沈奇文就不顾身上伤痛，揪着身下的褥子坐起来，又挪动身体往里躲，甚至缩到里边时，身体渐渐蜷缩起来。他抱着双腿，垂着半开的眼睛。</p>
沈双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无言地看向侍奉在旁的雪清，雪清目光亦是复杂。</p>
到了时间，那在清秋殿伺候的宫女就提着食盒进来了。</p>
御膳房送来的这两个食盒是两人的份，宫女把食盒放下，又走到石榻前搬着方桌过来，“咿呀”一声，示意沈双玉先退开，然后在沈双玉起身走开之后，她把方桌摆上床榻。</p>
沈双玉清楚自己来此的任务是让沈奇文吃得下饭，所以没有阻拦宫女的举动。</p>
沈奇文在初时躲了躲，但是没听到皇帝的声音更让他惶恐不安，不敢再怎么躲。宫女拉着他的手，塞了一碗东西进来，又在他另一只手上塞了勺子，这是又要他吃东西。</p>
皇帝在这。</p>
手里微烫的碗仿佛挥也挥不得的祸物，沈奇文打了个寒颤，不得已把勺子没入碗里。</p>
昨夜来时，就已经从禹乐口中得知了，沈奇文暂时的失明了。但是这样看着，她还是忍不住心酸难受。</p>
沈双玉也没有想到，沈奇文会抗拒至此。宫女奉上的粥水放在他的手上，他搅和了好半晌，才把一口粥送进口中。</p>
可是嚼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吞咽的动作。他似乎很想咽下去，可是迟迟不能，随着眼角泛红，他开始作呕。</p>
沈双玉猛然收回目光，抬脚走出正殿。</p>
在沈双玉抬脚走开的时候，发出的轻微声响让沈奇文浑身颤栗了一下。可是声音是越来越远的，他惊疑不定地，忍不住侧头，只是注定是看不到东西的。</p>
他又要发脾气了吧。</p>
沈双玉立在屋檐下。斜斜的阳光从勾心斗角的顶上照射下来，她抬眼皱眉地盯着明亮的天空，缓缓，缓缓地吐息。</p>
皇帝这“爱”，实则是逼迫。把好好的，那么一个骄傲的人，逼成这个模样。</p>
沈双玉转头时，雪清就站在旁边。</p>
沈双玉道：“想法子去宅子里，给我收拾些东西进来。”</p>
沈奇文这抗拒厌恶的模样，想来是一时半会好不了的。</p>
雪清疑惑，“主子不是还要监考的吗！”</p>
“不去了。”沈双玉风轻云淡地，“对了，把六出也带进来。我这一时半会出不去，把小家伙丢开太久，它该生气了。”</p>
沈奇文拿着碗缩在角落，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慌恐于皇帝这一次居然没立刻发飙，脸上的茫然惶恐再次刺痛沈双玉的眼。</p>
沈双玉走到床榻前，看着沈奇文，又看向宫女，说道：“你退下吧。”</p>
沈奇文闻声就愣住了，脸上的惶恐逐渐退去，只剩下一脸的茫然。</p>
宫女给沈双玉行了礼，便退了出去。</p>
沈双玉看着人离开了，才再度坐在床沿，轻轻唤道：“父亲。”</p>
沈奇文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一动不动。</p>
沈双玉伸出手，从他的手上接过了粥碗，放到桌上，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有些凉，而沈奇文也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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