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士兵,都已经被关将军处以军中刑罚,又被剔除了军籍。”沈双玉解释道:“也是杀鸡儆猴,当时行刑时候,不仅是关将军亲自行刑,还叫不少士兵观刑。如此,也算是把众人都敲打了一番,不敢轻易再犯此错。”</p>

  邹仆射把手掌收起放到腿上,“这也不能算。沈大人,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可你的担心说到底,并不足以打动本官销了上呈的念头。”</p>

  沈双玉抿了抿嘴。</p>

  是啊,她的理由只是有二,一是令州的事情已经了了,没必要再提一次,二是皇帝会不满将今朝跟前朝相比,会迁怒如今调去令州的官员。</p>

  呈到皇帝面前的一卷试卷文章,大多都会被皇帝让官员一同谈论,而被朝廷所知,呈上去就意味着是要被拿出来说的。</p>

  文太傅道:“沈大人,老朽让你来看这文章,只是想问问你是否真有宁城将士将刀枪对准凌山村百姓,你方才说有,是也不是?”</p>

  这是事实,没有辩解之地。沈双玉点点头,“是。”</p>

  “老朽此前听闻,令州知州柳大人新上任,就将原宁城那些还在任职士兵都作惩罚了,所以你想此事大可不必重提。老朽说你心软,你说是也不是?”文太傅循循问道。</p>

  沈双玉垂首,低低回答道:“是……”</p>

  文太傅知道的她比起令州事毕不必重提,其实是更想为令州新知州说两句话——这是沈双玉的私心,文太傅清楚地道出。</p>

  邹仆射皱了皱眉,觉得文太傅对沈双玉的态度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在教自己的学生。他偏了偏头,看向楼下,能看到奋笔疾书的考生。心道:这文太傅才见沈双玉几面啊,却让人有一种二人早已相识,且颇为像师生的错觉。</p>

  “那该如何呢?”文太傅伸手,示意她把卷纸拿过来。</p>

  沈双玉双手奉上卷纸,又退回原地,垂首答道:“这考生一卷字字泣血,是经苦恼委屈而发,悲歌于卷,想必是凌山村民都祈愿于能上达天听。微臣方才想岔了,该以规矩办事。”</p>

  文太傅面无笑意,接过了卷纸,“这便对了。沈大人,莫忘初心,为官者该时时为民,要公正,要清醒。老朽说的,你记住了吗?若是你心中的秤砣歪了,就该辞官了。”</p>

  沈双玉嚅了嚅嘴,片刻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沉下:“下官谨记太傅教导。”</p>

  邹仆射这会真当疑惑了。文太傅平时待人温和有礼,以儒道为道,绝不会轻易说教,就连贡院小吏也绝无说教之态,可见在文太傅眼里,沈双玉果不寻常。</p>

  从明远楼出来,沈双玉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看着楼下一个个号舍中在奋笔疾书的考生,眼中多了几分复杂。回想着文太傅方才的话,脑中出现的是柳子竹的身影。柳家落魄几年,能有今次提拔已是皇恩浩荡,她想,让柳家能不受打击,再次走上来的路能容易些。</p>

  若是没出事儿,柳子竹应该今年也会参加秋闱。</p>

  沈双玉进了明远楼跟从明远楼出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右丞相看不出她这趟去了明远楼是好事还是坏事,问了是为何事。</p>

  沈双玉想着邹仆射跟右丞相平时多有往来,便如实说了。</p>

  右丞相眉头紧蹙,担忧道:“本官听说令州已经有动作了呀!”</p>

  沈双玉轻轻点头,露出些许担忧。</p>

  丞相将双手背到身后,自己又释然了,道:“就是今儿把文章呈到皇上面前了,皇上这段时间或许也没有功夫去看。再过两日,令州那边应该就会传来消息了。”</p>

  沈双玉挑眉道:“什么消息?”</p>

  丞相道:“前段时间,本官就已经听人说,柳知州在令州下了不少命令,不少方面都有改变,甚至都改了参军的规矩了,筛选的条件可是严格许多。”</p>

  这是沈双玉不知道的消息,她意外的,“为何微臣丝毫未曾听到风声?”</p>

  丞相笑叹一声,跟沈双玉靠近了些,低声道:“那不争气的侄儿这两年在地方做出些成绩了,被皇上提拔,去令州当州同去了。前两日传了家书而来,是以知道此事。还在商议呢,规矩什么的都还没定下来呢。”</p>

  沈双玉眸光一暗,点点头,“原来是如此。”</p>

  右丞相坐于舍亭中,斜斜地看着每个号舍的考生垂首写着。</p>

  沈双玉也坐在旁边,只是目光有些悠远,并非落在那边的某个考生身上。</p>

  忽然,右丞相转头问道:“你可知道,方才太傅给你看的考卷是出自哪个考生之手?”</p>

  沈双玉摇头,“大人忘了?卷子是糊了名字的。”</p>

  右丞相挑了挑眉,意外于沈双玉竟然不好奇,这掀一下糊着的名字又不是什么难事儿,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是而他并未说话。</p>

  秋闱第二夜,又有人送了宵夜过来。</p>

  明一这回不敢随便就接了,听着衙役来禀,扭头就去找沈双玉请示。</p>

  只是沈双玉还在明远楼分一卷。</p>

  跟她一同的是两个主考跟三个监官,六人各自坐一个位置,各自负责一些卷纸,要把字迹潦草不端的、卷纸有污损折叠的给挑出来,直接就分出这些卷纸,解出就登蓝榜了。更重要的是不能有对皇帝大不敬的话出现,若是有,也是要立即刷下去的。</p>

  明一潜进来,小心请示了沈双玉一番。</p>

  沈双玉掀了掀眼皮,低声说道:“不收,你便说要守规矩,不收外物。”</p>

  明一颔首而去。</p>

  沈双玉便继续分着,她看卷快,却不是只快,过了她的手的卷子,她几乎都看了内容,也记得大概文章说了什么。</p>

  不必李尚书时不时念叨着点评,沈双玉安静得不发表任何意见。沈双玉已经分了两个字迹潦草得行云流水的让人看不出写的是什么的卷子。</p>

  在忙着分卷的众人也</p>

  没一会,明一去而复返,俯在沈双玉的耳边小声说道:“大人,明王殿下的将军说,是担心太傅大人年纪大了,衙门的吃食不合胃口,特地送来些菜肴给太傅大人垫垫肚子。”</p>

  沈双玉下意识望了文太傅一眼。</p>

  明一又继续道:“属下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回来请示大人。”</p>

  都搬出太傅出来了,也不是为了沈双玉,而是为了太傅。</p>

  沈双玉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再次去回绝,就被李尚书察觉了不妥。李尚书腿上还放着一摞卷子,双手正捧着一份在那里看着,扬着头看着对面的沈双玉,问道:“沈大人,怎么了,看你好似有些纠结,发生了何事儿了?”</p>

  他的目光又看着明一,莞尔一笑,笃定的却用猜测的语气说:“你跟你这主簿说话,应该不是说卷子的事儿。啊,别是王爷又让人送来宵夜了吧?”</p>

  闻言,邹仆射、右丞相跟上阳候齐刷刷地看过来,连文太傅也抬起了眼睛。</p>

  一下子就被说中了,明一愣住,然后不知所措地看向沈双玉。</p>

  沈双玉只望向文太傅。</p>

  文太傅像是知道她在为难什么似的,压抑着无法全部压抑的兴奋,问道:“可有羊肉?”</p>

  这语气分明就告诉众人,若是有羊肉,那他就吃,如果没有那就不吃了。</p>

  邹仆射昨儿吃了一点羊杂碎,这会子都还觉得那味道实在不错呢,更别说是爱吃羊肉的文太傅了。</p>

  昨儿的羊杂碎实在是好吃。文太傅平时不重口腹之欲的,却也被昨儿那道羊杂碎给勾起念想。</p>

  于是还是拿进来了。</p>

  还是跟昨日一样的四个食盒,四个都是大食盒,还是满满当当压桌子的分量。</p>

  上阳候今日就看着,惊愕不已:“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吃得完!”</p>

  李尚书见怪不怪地伸了手掌在空中压了压,老道得说道:“侯爷就不知道了吧!昨儿也是这么多!看看,咱们康王殿下有多体贴人!”</p>

  康王跟沈双玉是未婚夫妻众所周知,因为沈双玉是官员的缘故,把她当成同僚的就没觉得说这种话会有什么不妥。</p>

  上阳候从食盒的最下边拿出几个桃子,还有一大串应季的葡萄。看到桌上应满满当当的上阳候抬手又把东西放下去了,退开两步端详着桌上的东西。</p>

  沈双玉亲自盛了羊肉萝卜汤,将勺子靠在碗边,呈到文太傅面前,“大人请用。”</p>

  文太傅动了动鼻子,闻到羊肉鲜美的味道,抬手接过了沈双玉递来的羊肉汤。</p>

  却忽然听得上阳候说:“这羊肉汤跟这盘乾鲻鱼是新洲楼的招牌,这酒醋蹄酥片生豆腐跟这道百宜羹是顺枞酒楼的招牌,康王殿下送个宵夜也叫人跑两处地方,可见,的确是重视沈大人呐。”</p>

  邹仆射、右丞相跟李尚书的动作都是先看着说话分析的上阳候,再看着桌上的菜肴,又转头看向沈双玉。</p>

  还站在文太傅身旁的沈双玉有一瞬的讪然,看着桌上的宵夜,道:“大人们可就别取笑微臣了,咱们还是早些吃,吃过该继续分卷了。”</p>

  又转头看着明一,道:“跟昨儿一样,把这几道拿下去分了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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