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禹乐站在门口急切地禀道：“皇上，出事儿了！”</p>
禹乐在他身边当差久了，向来镇定，怎么会突然喊起来？皇帝惊奇不已，放下绿豆汤，便直接要离开。</p>
贵人惊道：“皇上还回来吗？”</p>
皇帝话也不回，径直离开。</p>
皇帝这会子只觉得心里十分慌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漏了。这种感觉之前也有出现过，都是朝廷上的事情，可是政务上似乎都处理过了，难道是哪个地方又出现什么灾情？</p>
走出殿门的距离，皇帝的思绪几经翻涌。推开门，就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禹乐，皇帝皱眉，急着追问道：“发生了何事了！”</p>
禹乐急得出了一身汗，偷偷看着皇帝的脸色，看得心惊，小心翼翼地说道：“沈大人……”可是话起了个头半晌都说不下去。在皇帝威严的气势下，禹乐终于一咬牙，想着是横也一刀竖也一刀，道：“沈大人自尽了！”</p>
皇帝踉跄了一下。</p>
“皇上！”禹乐惊得急忙去扶住皇帝。</p>
皇帝忽然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扯嘴咬牙，突然喝道：“怎么可能！胡说八道！”</p>
可是他转眼就看到暴仕，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暴仕突然跪了下去。“属下有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暴仕这样子说。</p>
皇帝一下子就变了脸色。</p>
皇帝从来知道沈奇文狠心，可不知道他能这么狠心，一小截断开的木梳，要破开血肉得用多大的力气。他看着闭目的人，头皮发麻，又恨又气，可更多的是无力。</p>
他作为君王的无力感。</p>
皇帝不敢靠近那人，他远远地看到他半点血色都没有的脸，手就已经僵住了。他站了许久，才看得到那人因为呼吸而浅浅起伏的胸膛，他不知道该不该放心，总之，心脏疼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他忽然听得自己的声音，那是很低沉又难听的声音，好像是从肺里吐出来的一样。</p>
他说：“若救不回来，整个太医院都给他陪葬吧。”</p>
皇帝踉跄着，踏出宫殿，抬头一看，晨曦刚起，变幻莫测的东云美得不可方物。可皇帝的眼睛红着，一夜未眠导致他这会眼睛十分酸涩。</p>
暴仕跪在地上，如实说了昨夜发生的事儿。</p>
皇帝是震怒的，连个人都看不好，可是他现在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靠在龙椅上，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他有说什么吗？”</p>
暴仕以头点地，“沈大人说，在平城，就该让贼寇一剑刺死，就该在见着暴仕的时候跳下海去……”</p>
皇帝磨了磨牙，闭上眼睛。</p>
暴仕却还继续道：“等属下发现不妥，上前救人的时候，沈大人说……”</p>
皇帝又睁开眼睛，“说什么？”</p>
暴仕有些惶恐，一咬牙，“沈大人说，还是他赢了。”</p>
皇帝一把扫掉了桌面上的物什，价值连城的东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禹乐忙不迭跪倒在地。</p>
皇帝沉着脸，静默坐着，似乎已经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他坐在逐渐明亮的殿中，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许久许久。</p>
六出伸出爪子压在沈双玉的唇上，“喵……”</p>
沈双玉倏然睁眼，疲倦又头疼，这一觉睡得疲惫不堪。</p>
外边天空才微微亮，隔着幔帐，更是暗了一分，应该才破晓。</p>
沈双玉撑着手坐起来，把六出抱起来，揉了揉六出的脑袋，笑喃道：“你今日起得这么早。”</p>
六出有些躁动，在被褥上踩动，转了几圈。</p>
沈双玉眸光柔和了些，掀开幔帐，看着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坐起来的喻如，“带六出出去吧，估计是憋不住了。”</p>
喻如应了一声，从被褥里爬出来。</p>
沈双玉靠着床头静坐了好一会，缓着昨夜被噩梦缠身的精神。只记得昨夜做了梦，可是初醒就已经不记得是做了什么梦了，余下一身疲惫。</p>
“小姐，该更衣上早朝了。”禄雪提醒道。</p>
沈双玉摇摇头，“告假吧。今儿不去早朝了。”</p>
禄雪眼皮一跳，“小姐哪儿不舒服吗？”</p>
沈双玉摇摇头，“等着今儿有麻烦找上门来，先让厨房做点东西来吃吧，我想吃甜的。”</p>
禄雪虽然奇怪，可一听沈双玉还想吃甜的东西，稍稍放心。</p>
沈双玉一边吃着酒糟丸子，一边看着放在柜子上的一座泥人，泥人说实话，只有三分像，可是多少是有几分像的，也算是慰藉了。</p>
沈双玉吃过了早饭，又在房中捣鼓着香料。六出戴着田慧给它编织的红绳铃铛，在旁边跳来跳去，铃铛轻响。</p>
忽然禄雪推开门进来，禀道：“小姐，赵大人来了，在前厅等您。”</p>
沈双玉才惊觉时间已不早了，于是放下手上的东西。</p>
赵尚书直愣愣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p>
沈双玉走进前厅，皱了皱眉，“大人这是什么表情？”</p>
“沈大人，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不知您想先听那个？”赵尚书不自觉地收腹。</p>
沈双玉让人沏茶，坐下后道：“先听坏消息。”</p>
“皇上今日未上朝。”赵尚书说着又停顿了，欲言又止。</p>
“所以呢？”沈双玉歪了歪头。</p>
赵尚书一咬牙，道：“原因是，沈大人出事了。”</p>
沈双玉挑眉，知他说的“沈大人”是沈奇文，她的手摸上了扶手，微微攥紧了，“出事，出什么事了？”</p>
有暴仕坐镇，暗卫不敢靠近，因而暗卫是远远守在沈府外。可是今日并未有暗卫来禀话……</p>
赵尚书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身边有暴仕，那些暴仕便是身手超凡之人。本官听闻，沈大人昨日得知被降官，便自尽了……皇上估计就是怕沈大人会想不开，才派了暴仕跟在沈大人身边，没想到还是出事了。”</p>
沈双玉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p>
“从前皇上对你父亲，可是很重用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然闹成这样子。不过皇上如今也还是很重视你父亲的，否则怎么会派暴仕去……”赵尚书自己也迷茫。</p>
其实如今朝廷里谁人都觉得皇帝跟沈奇文关系奇怪，可都摸不清是什么个情况。</p>
沈双玉压着扶手起身，“不知我父亲这会是在宫里，还是在府里？”</p>
“在宫里，人应该是没事儿的。”赵尚书看着沈双玉的目光有些心疼和怜悯。</p>
遇上这种事儿，这换了谁都还着急的。沈双玉这姑娘也算是镇定的，可是越是这般强装镇定就越令人心疼。</p>
沈双玉却拔腿就往外走，那不管不顾的气势吓得赵尚书抬手就拦住她，“你这是要做什么！”</p>
“就怕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沈双玉拿着他的手移开，眼神一瞬间变得冷漠。</p>
赵尚书张嘴念了两句“阿弥陀佛”，把着沈双玉的肩膀道：“皇上脾气正不好呢，谁都不见，今儿早上就连文太傅跟丞相大人求见，皇上都一个没见呢。”</p>
“我是他女儿，难道还阻止我？”沈双玉眼眶微红。</p>
女子目光坚定毅然，泛着水光的双眸亮晶晶的，眉眼间显出一股戾气。</p>
赵尚书忽然就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p>
沈双玉别开他的手，抬脚就往外走。双膝刺痛发软，每走一步都有将要软下去跪倒在地的感觉。可她还是走得飞快。</p>
沈双玉出了前厅，拐了个弯春来，羿四便现在沈双玉的身边。</p>
“备马！”沈双玉快步往外走。</p>
羿四一跃身又不见了。</p>
女子御马狂奔，身上月白衣裳随风而动，耳边风声乍响。身下黑马跑动飞快，鬃毛根根向后。</p>
雪清亦是骑着一匹棕马，跟在身后。</p>
街上百姓瞪着眼睛看着黑马棕马飞奔而过，青天白日的，竟然有人敢在京城里这般纵马。</p>
皇宫门外的禁军远远见着就拉上刺栏，又有几名禁军手执长枪，止住沈双玉的去路。</p>
沈双玉不得不勒住缰绳，纯正没有一根杂毛的黑马嘶鸣一声，两只马蹄扬起，这才停下。</p>
沈双玉微微喘气，拿出她的官牌。</p>
“沈大人？”侍卫看着她。</p>
沈双玉听着语气有些不妥，不由得皱了皱眉，“是。”</p>
侍卫长将令牌递给她，好意提醒道：“沈大人，皇上下了命令，不见人的。你若是要进宫，说不得会惹怒皇上的。”</p>
沈双玉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他，双眸从大开的宫门看进去，眸光深沉，低声道了一句“多谢。”</p>
雪清无言跟在沈双玉的身后。</p>
天阴阴沉沉的，似乎有一些日花。</p>
沈双玉径直朝着养心殿而去，一路上竟也没有人拦着她。</p>
的确，皇宫上下的气氛是与皇帝的情绪息息相关的，皇帝的情绪不好，整个皇宫都紧张压抑起来了。</p>
所有宫人都战战兢兢的。</p>
沈双玉抓了一个守在养心殿外的小太监，“皇上呢？”</p>
小太监眉清目秀，抬头看着沈双玉，像是被惊到了。</p>
沈双玉皱眉，扭头欲往养心殿去。</p>
小太监伸手拦住她，“皇上不在里边。”</p>
沈双玉侧目看着他。</p>
小太监左手指着外边，“皇上在隔壁宫中，不过，皇上这会子定然不见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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