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吃早饭的时候，她就坐在我面前……”沈翊燕回忆起刚才的一幕，止不住打了个寒颤。</p>
沈钰死了也不让人安生，她血淋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分明就是来跟自己索命的！而且，她不仅要自己的命，还要荣儿的命，这怎么能忍？</p>
于是她要跟沈钰拼命……</p>
再定神过来，已经是一地狼藉了，可是沈钰站在狼藉之上，嘲讽又睥睨地看着她。沈钰满脸血，血滴落在地，也像是滴在她的身体上，遍身恶寒。</p>
真王能理解方荣为何会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了，能理解那些丫鬟婆子为何战战兢兢，也能理解正屋如今为何一地狼藉了，可是他没法理解为何好好的人，忽然就受魇了。</p>
从前温婉可人的女子，现在居然是这么癫狂的模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实在是天差地别，所以他有些难以接受，因而一时间要直接扭头离开。可是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情……</p>
真王上前，将稍微恢复了理智的沈翊燕扶起来，“你怕什么？你如今是真王妃，她已经是一怀黄土了。好好的，你怕这个做什么？只是你近来太劳累了，出现幻觉了。你啊，瞧瞧你眼底的青色，是不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p>
沈翊燕顺势起身，惊吓过后的抽神使她极其疲惫，浑身没有力气，几乎歪在对方的怀里。</p>
“臣妾近来日夜不能眠，稍微入睡便又会惊醒。”沈翊燕疲倦道，顺着姿势，她坐在了石榻上，“即便知道她早就已经死了，可还是感觉她就好像在身边一样——如影随形！臣妾不知如何是好……”</p>
真王皱了皱眉，“想来你是魇住了，本王听说，这样子的话，去拜一下菩萨，求保佑应该会好。你又说是见着她，不如叫人去祭拜一下？”</p>
沈翊燕听来着急，“去祭拜她？那不就是要臣妾向她低头吗！那可不行，她都已经死了，还要我给她低头吗！”</p>
“死者为大。”真王劝道，“也不是让你去给她低头，让人去烧着纸钱就是了。难道，你还想这么消瘦下去？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本王看着都心疼呢！”</p>
真王情真意切、情意绵绵，沈翊燕甚至觉得自己拒绝他就是自己错了。可是让她去给沈钰祭拜，那不是跟拿了破布往她嘴里塞一样恶心她吗？</p>
她不愿松口。</p>
真王摸了摸她的脑袋，依旧苦口婆心地劝道：“本王让你去祭拜，也并非是让你去给沈钰低头。实在是因为她就算死了，也能为咱们所用。你不是说，沈钰死后，沈家长房的财产都由四房在理吗？本王近来为抚恤金的事情烦心，若是你能从那里拿出银钱来，填补十多万两空账，也算沈钰为咱们做了些有用的事了。就是一时给沈钰低头，也是对咱们有利。”</p>
话虽然说得堂皇冠冕，可沈翊燕就是一阵反感。</p>
沈家四房就好似长房的走狗，长房灭了以后，四房得了祖母的授意，紧紧握着长房的财产。不过，四房虽然手握长房的财产，却是不知道去年的事情的。</p>
“十多万两？”沈翊燕忽然回过神：“王爷如今连十几万两都拿不出来了吗？”</p>
她披头散发的，坐在房里唯一不乱的石榻上边，一脸震惊。身为王爷，居然十几万两银子拿不出来，还要惦记沈家的家产？</p>
真王脸上的笑意敛了敛，他淡淡说道：“本王就是有十几万两银子，也不能一下子拿出来吧？父皇已经是因为杭州的事情对我起了疑心，我若轻易拿出来，父皇该猜忌我的银钱从何而来了！而且……”</p>
沈翊燕看他松开自己，瞥了身上有些松散的衣裳，这会才有余力拢了拢自己的衣裳，“而且什么？”</p>
“而且……”真王直起背，“而且本王的暗卫将近全军覆没，眼下夺嫡已到这个时候，若是没有暗卫和私兵，便算是失了先机了。与其彼时处处受人限制，如今就得重新培养势力。”</p>
培养一个暗卫所需要的财力物力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p>
沈翊燕叹了口气，“臣妾知道王爷不易，可是要臣妾去给她低头，臣妾是万万不愿意的。十几万两的银子，也不是很多，臣妾还有一些体己银子，不够的，臣妾回娘家要一些，总归是会给王爷您凑出来的。”</p>
真王感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本王便知王妃是能与本王共进退的人。能够拥有一个这么善解人意的王妃，本王何德何能啊？”</p>
披头散发恢复了理智的沈翊燕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拢了拢自己额前的头发，“臣妾都已经是您的人了，虽然是要处处为您着想的。”</p>
真王弯唇，“幸好，当初是娶了你呀。”</p>
沈翊燕笑了笑。</p>
真王离开之后，沈翊燕坐在一地狼藉之中看了许久，久坐无语，才叫人进来收拾。</p>
真王妃的病时好时坏，前一刻还能好好在吃饭，下一刻就忽然抓着手上的东西乱丢。太医来看过了，却没有发现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知道是精神紊乱，保不齐是失眠的缘故，而失眠只是因为想的太多。</p>
沈翊燕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就想太多了，分明就是恶鬼缠身了，逼迫她变成这个样子的。可是她偏偏又没有证据。</p>
于是太医留下了安神药。</p>
真王将抚恤的银两送到户部的那一日，宫中太后下了懿旨，宣沈双玉两日后进宫。</p>
而沈家，沈双玉收拾好了东西，就要趁着沈奇文外出公办的时候离家。她花了一些时间整理东西，就在她正要上马车的这个时候，懿旨到了。</p>
于是沈双玉不得已，下了马车，接了懿旨，而后带了六出就直晃晃地坐在马车上。而沈奇文特地嘱咐过了小厮，若是沈双玉要离开，可得拦了，可是没拦住……</p>
马车很快离开了沈府。</p>
她抱着六出，想起出来时候芍药想哭却不敢哭的样子。微微叹口气，摸着六出的脑袋，淡淡道：“今后，就是一个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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