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自杭州出发北上的队伍已经过了权肃州了。权肃州再往北，不过十日的时间就能到京城。</p>
在权肃州留了一日歇息，再往北启程是翌日的一早。</p>
午间途经一座山，队伍自山脚绕过。天气和煦，只不过赶路奔波，众人都劳累，太阳将落山也未走过这大山，不过好歹经过溪流，走在前边的侍卫纷纷往溪流而去，将手上空的水囊灌满水。</p>
天色变得灰暗。</p>
清澈的溪流映着天空中一点光亮，以及近处的婆娑树叶影子。再近一些，就是蹲在溪边，俯身去装水的侍卫们。</p>
马车零散地停在树下，接了水的侍卫们趁着歇息的时间零散地靠在树干或席地而坐，连忙喝水解渴。</p>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儿只能在此处歇脚了。夜色降临，但还看得清路。缓过来的侍卫们借着月色支起蓬帐，或四处捡木枝柴火去了。</p>
也不知是怎的，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有些僵硬，没有人敢闲话，几乎没有说话声。所有人都只是安静做着自己的事情，安静得有些诡异。</p>
忽然从马车里跳出来一只猫儿，比手掌大一些的白棕猫儿扭着脑袋四处看着，忽地有些不安地扭头往马车车厢钻。</p>
没想到车厢的帘子此时被打开了，从里头出来的女子挡住了猫儿的去路。猫儿被挡着不得进，还因为女子要出来，被迫往后退了两步。</p>
出来的人是喻如，喻如跳下车辕，伸手将六出给抱在手里，让出了位置，后边禄雪跟沈双玉才一前一后地下来马车。</p>
沈双玉下马车舒缓了身体，才接过六出。六出一被她抱着，便扭了个姿势，尾巴塞进沈双玉的臂弯，脑袋冲着溪边叫唤。</p>
沈双玉抚着它的毛轻抚，又轻轻按着它的脑袋，道：“你今儿怎么这么吵，安静些！喻如，拿些昨儿刚买的肉脯过来，这家伙愈发娇贵了，动不动便撒娇。”</p>
喻如应下，转身又上了马车。</p>
也不知怎的，平素颇为听话的六出，今日却还是一直朝着溪流的方向叫。奶声奶气的叫声在天色灰暗的时候，附和着山间鸟雀叫声似的。</p>
沈双玉顺着六出紧盯着的地方望去，溪边一棵棵的树木排成排，每棵树木都有着茂盛的树冠，她勾了勾唇，眸光轻闪。</p>
禄雪看着六出反常的模样，求证似的看着沈双玉：“小姐，这好像是要变天了……”</p>
沈双玉点点头，肯定道：“是要变天了。”</p>
禄雪一下子变得担忧，压低声音说：“雪清还没跟上来，会不会是遇着什么麻烦了？”</p>
“不会。”沈双玉斩钉截铁道，递了个安心的目光过去，道：“等会你同喻如坐去后边的马车去。”</p>
禄雪下意识地摇头拒绝：“奴婢要跟着小姐。”</p>
沈双玉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瞥向溪流之上茂盛的树冠，沉声道：“别添乱。”</p>
一句话，便叫禄雪不得不歇了心思。</p>
喻如将肉脯送出来之后，看着六出吃了一小块肉脯后，便被禄雪拉着去了后边的马车。</p>
沈双玉坐在车辕上，跟赶车的男子一左一右地坐着。</p>
沈双玉的护卫并没有跟前边的侍卫一样去溪边接水，他们今早启程时就带足了水，一人两个水囊，一日下来还有一个水囊没碰。</p>
这是沈双玉要求的，入嘴的东西，不要所有人都一样。</p>
队伍前边的内侍这会子带了两个侍卫走来，他眼底青黑，脸色苍白，步伐迈得很大，他径直朝着沈双玉走来。</p>
“沈姑娘！”内侍微微弯腰，“今儿晚上在这儿歇脚，不知沈小姐这边是谁当值守夜？”</p>
沈双玉双脚踩在地上，颔首便当是回了礼，她答道：“今儿是晖七带队当值。不知大人有何指教？”</p>
六出烦躁不安地将脑袋埋进她的臂弯里，又使劲地扭着身体，尾巴紧紧贴着身子。</p>
内侍扫了猫儿一眼，又抬头看向沈双玉，道：“上次在路上露宿的事儿叫我心有余悸，今日守夜还是要多派些人手才行。”</p>
“上次？”沈双玉笑笑，扬声道：“上次的事儿不是意外吗？遭到贼寇袭击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事情。虽然是伤着两位大人，可也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是走动不得。这快到京城了，天子脚下，怎么还会有不开眼的人，大人说呢？”</p>
坐在沈双玉旁边的、充当车夫的人就是晖七，他抬眼看了粉面内侍两下，讽刺地收回目光。</p>
上回在路上遇刺，马车走在最前边的内侍直接叫所有侍卫护着他自己离开。而中间的两个钦差则被“刺客”砍成重伤，若非他们后边的人出手，两个钦差就得当场毙命。</p>
侍卫们都是内侍带来的没错，可几十个侍卫，怎么会连三个人都顾不了？如今内侍好好的，反而两个朝廷钦差被砍成重伤，连马车都出不来，爬都爬不起来，怎么想怎么都有点讽刺。</p>
如今两个钦差都躺在马车里，贴身的奴才在旁边伺候。何俊人和高鹏程二人，一个腹部被刺了一刀，一个手臂被砍出一刀深可见骨的伤口，后者又伤了脑袋，如今还不省人事。</p>
跟沈双玉朗声不同，内侍压低了声音说道：“有备无患啊！总不能等得再有那恶人来袭击，我们措手不及得好！我们防备得当，还可以来个瓮中捉鳖！要是危险更好，可若是有那不开眼的，我们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不是？”</p>
他眉眼显出几分恶意，意有所指地递了目光过去。</p>
临近京城，也不知是哪个神仙待不住了，频频出手。自从踏入权肃州到现在，不是刺杀就是贼寇，前几日还遇上了放了毒药的东西，要不是沈双玉身边的丫鬟一直谨慎用银针试探，也不知道谁就死在那里了。而剩下这么短的路程，十日左右就能到京城，谁知道会不会有个狗急跳墙、派大匹人马来屠杀的作为啊？</p>
他想活着回京。</p>
所以不得不处处谨慎。</p>
沈双玉轻轻摸着六出的脑袋已作安抚：“这般听来，大人心中已有盘算，不如直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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