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道：“禄雪，让雪清去请王医女来。”</p>
禄雪已是在沈双玉的身后，闻言便俯在她的耳边道：“小姐，方才有哨声，雪清出去了。”</p>
沈双玉皱眉，转头看她。</p>
禄雪自责地垂下头。</p>
沈双玉收回目光，指尖在桌上轻点，一下接着一下，她垂下眼睛。</p>
翟宏王妃见此便知道是有事发生了，便道：“沈小姐，不必了，我让府医给这丫头包扎就好了，也不必惊动什么医女了。”</p>
“是啊。沈小姐，不必麻烦了，左右府医就在府里，也更方便些。”杜玉书也说道。</p>
沈双玉在想这个时候有哨声是为什么，反应慢了一拍，看着翟宏王妃片刻，才点了点头，“那还得麻烦王妃了，晚些时候，我让人送生肌膏来。”</p>
小丫鬟谢了恩，被人扶出去了。</p>
过了一会，翟宏王妃道：“嫂子，你不是说还有事儿么，那我便不留你跟二姐儿了。”</p>
付夫人“啊”了一声，看了看沈双玉，才点点头，“啊，是。是啊。那王妃，我们便先告退了。等过几日父亲生辰，王妃应该会到吧？”</p>
翟宏王妃淡淡地应了一声，“书哥儿，你把你舅母跟表妹送出去吧。回来后，你再去安排午膳。”</p>
“是。”杜玉书起身。</p>
付小姐扁了扁嘴，叫了声“姑姑”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便还是跟在母亲身后出去了。</p>
他们走后，房里就剩下几个伺候的丫鬟。翟宏王妃干脆挥退了左右，便端了新上的茶水喝了一口。</p>
沈双玉也道：“禄雪，你也退下吧。”</p>
禄雪屈膝行礼，想来将六出抱走，被沈双玉拦着了：“它跟着我就行了。”</p>
房里剩下二人了。</p>
四下无人，翟宏王妃权衡过后组织了语言，还是决定开门见山，问道：“京中出了消息，说沈姑娘已经去世了，明王殿下更是为此大闹沈家。可……沈姑娘怎么会在杭州？”</p>
这些话，沈双玉在梁湾口中听到，在于和嘴里听到……到现在已经听了不少次了。只是答案会不同，敷衍于和、梁湾，至于翟宏王妃，她要实话实说——说一半留一半，最好不过。</p>
翟宏王妃出身庶女，能力非凡，眼界格局却要比嫡出更好。她与翟宏王恩爱两不疑，于翟宏王而言是贤内助。就好比，翟宏王驻守边疆，京中刚起了一点风云，她便带了儿子远离京城，远离了是非。可因为几个女儿都嫁在京中，她也不怕皇上会猜忌。如此处事，便是沈老太君也称了一句“甚好”。</p>
沈双玉摸着六出的脑袋，小家伙伤了人后，就跟没事一样，耷着脑袋垂在沈双玉的腿上，让她一下一下抚摸却不动弹。她抿了抿嘴，道：“有句话，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从前只知这话，未曾体会，不曾想一经体会便是刻骨铭心。家中有非一心之人，设计害我，要我性命。”</p>
“人心叵测，隔着肚皮，是摸不清好坏的。”翟宏王妃苦笑，是深有同感的苦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p>
沈双玉的手放在六出的背脊上，目光在空中滞住，道：“京中局势不明，既有人进，我便得退。”</p>
“是。”翟宏王妃认同道：“谁也没有想到你会退到杭州来！倒是以退为进了。你聪慧，躲了一劫。”</p>
有人进，沈双玉才退。翟宏王妃很快想到了沈家到底是谁“进”了，眼神暗了暗。</p>
沈双玉感受着六出一动一动的身体，道：“没躲过，劫后余生。”</p>
翟宏王妃倒吸一口凉气，摇了摇头，“造孽啊。”</p>
沈双玉溢出冷笑，六出扭着头来舔她的手。</p>
翟宏王妃双手拿着茶盏，用茶盖拂去点点茶沫，了然地说道：“真王不识好歹，现在想来，真王妃也是德不配位。沈姑娘，你打算如何处理？今儿说给我听，又是要我如何？”</p>
跟聪明人讲话，既费心又省心。沈双玉抬眼看着她，认真道：“真王不堪，不配更上一层。王妃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否则也不会在真王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就带了杜玉书到杭州来。</p>
面对沈双玉，翟宏王妃也没遮遮掩掩，“是。可他如今是王爷，离着那个位置还远着。”</p>
沈双玉摇了摇头，敛眉看着六出：“真正德不配位的，该是他才是。真才实学不如其他皇子，空占有一个‘长’字。其他皇子想着如何在朝廷上施展所学时，他只是想着要如何往上，甚至不惜以姻缘为筹码，谋略人心。如今更是打着剩下皇长子的心思，便想借此压其他人一筹。”</p>
“我记得他去向皇上求娶沈姑娘了。”翟宏王妃回忆道。想说或许他对沈双玉有那么一点真心。</p>
沈双玉笑笑：“转眼便娶了真王妃，真王妃早有身孕，年前又娶了侧妃。”</p>
皇上年纪不大，便是熬过了这一代儿子们，让孙子上位也绰绰有余。而皇长孙总是个举足轻重的存在，在历代皇帝眼中甚至会比长子更重。</p>
“不可托付。”翟宏王妃总结道。</p>
“人是，江山朝廷亦是。”沈双玉接口道。</p>
翟宏王妃道：“惹不起，好歹躲得起。”</p>
“这世上，只要谋略得当，便没有惹不起的。”沈双玉微微笑道，“至于躲？王妃这般聪慧，到杭州来不也是以退为进吗？实不相瞒，想让王妃与我一道，在京中相互有个退路。”</p>
翟宏王妃深深地看着她，“我既已躲到杭州来了，就没必要再回去了。沈姑娘更是不必怕，沈家那么举足轻重的大家族，已是沈姑娘你的退路。”</p>
“王妃此言差矣。”沈双玉道：“沈家如今不止是我的退路，更是真王妃的退路——有她，便没我。至于王妃您……王爷手握重兵，身份贵重，哪里躲得了，便是躲了，又躲得了多久呢？据我所知，真王跟留在京中的郡马同门几位走得很近了。”</p>
听到最后一句，翟宏王妃脸色微沉，抿嘴不语。</p>
她相信沈双玉说的话，沈双玉不至于凭空捏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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