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烟花明明灭灭，穿过窗户照进厅中，打在地上是斑驳陆离。从沈双玉坐着的位置看出去，便能看到画楼屋檐延伸出去的一角，和映在身后的深色天空，以及闪电般炸在空中的美丽又惊艳的烟花。</p>
沈双玉将喻如搬来的第二坛酒放在椅子边，接着裙摆稍微拉着遮一下，这么一来，要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p>
沈家福婶送过来的食盒被禄雪放在桌上，喻如见着不由得奇怪，一边看着食盒将其打开，一边奇怪道：“怎么还有菜吗，奴婢不是都已经拿来了吗？”</p>
“是沈家送来的。”剥蟹的田秀开口解释：“说是汤圆跟两道菜。”</p>
喻如听到是沈家，动作就停住了，犹豫着看若无其事地在倒酒的沈双玉，咬唇转回目光，说道：“怎么送汤圆来，咱们画楼有自己的厨子，又不是没有汤圆能吃。真是的，奴婢拿走吧，小姐也吃不了那么多。”</p>
沈双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食盒，道：“不是说里边还有两道菜吗，看看里边还放了什么东西。”</p>
喻如拱了拱鼻子，依言又将食盒给打开了。食盒里头的汤圆用一个青花瓷蛊装着，稳稳当当的，送到画楼来竟然是半点没有洒出来。而两道菜则是放在下边，一道是酸梅鱼羹，一道是莲子百合羹。</p>
喻如试探地将三道菜都放上了桌面，见沈双玉没有什么表情，又试探地退开了。</p>
沈双玉吃得早，是抱着喝酒的心思早早坐上席面，平时这才是刚吃晚饭的时候，她却已经喝了小半坛酒了。</p>
杜玉书走到门口了，在门口站住，往里头看，微微吃惊，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会来得太早，没想到沈小姐吃得这么早，我反倒是来得正好。”</p>
沈双玉扶着桌子起身，欠身行礼道：“世子。”</p>
杜玉书走进来，在沈双玉行礼的时候，他也笑着双手环着稍稍弯腰回了一礼：“沈小姐有礼了。”</p>
他模样俊俏，真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里温养出来的翩翩公子，他笑盈盈的，外边的烟火照下来的莹莹光亮落在他的身上，俊朗的样貌和唇边盈盈笑意无不刻着温润的美好。</p>
沈双玉想，他就跟下午的暖阳一样，温和，又美好。</p>
京中有翟宏王，翟宏王是一家那一代男丁。家中几代皆只有主母，没有一个妾室，而家中几代人，主母都是生出三女一男。虽一家尽是能力不凡之人，每个女子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男子不是文大成，就是军功在身。而翟宏王的王位，是世代罔顾的。也就是说，只要不是犯了什么谋逆的大罪，翟宏王一个王位就能继承到地老天荒。</p>
沈双玉道：“元宵佳节，世子怎么没陪着王妃？世子请坐吧，喻如，看茶。”</p>
“我……”杜玉书朝着喻如抬了抬手，挡住了她的动作，随即对着沈双玉说道：“我还没吃饭，饿着肚子呢，就不喝茶了。”他又看看她桌前的菜食，真诚地地说道：“沈小姐的菜肴丰盛。”</p>
沈双玉便给喻如挥挥手，道：“拿几道点心到那边去吧。世子，我们到这边坐坐。”她指着右手边的正厅，里头有一座不小的石榻，石榻对面是四套太师椅。</p>
正厅里，有两株插在白瓷花瓶里的红梅。太师椅的后边是一排窗户，能从窗户看到隔着一墙围墙的竹林，还看得到因为烟花而不断变幻颜色的天空。</p>
“等等，我拿了几道菜，来给沈小姐加菜。”杜玉书指了指跟在后边的小厮，小厮就上前，将食盒递到禄雪的手上。</p>
禄雪看着被塞在自己手上的食盒，不知所措地忙看向沈双玉。</p>
沈双玉看了食盒一眼，抿了抿嘴，道：“世子一番好意，可怎么使得呢！双玉担不起世子的一番美意的。”</p>
杜玉书往下压着手掌，道：“沈小姐可别这么见外。”他看着沈双玉的神色，嚅唇又捏着手掌，沈双玉正视着他的时候，才说道：“母亲知沈小姐您独自搬出来住，怕沈小姐元宵过不好，因此特意让我给沈小姐送汤圆过来。”</p>
沈双玉看了看桌上自己已经吃了好几个的汤圆碗，以及被封在青花瓷蛊里的、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汤圆，无奈地看向杜玉书，笑而无语。</p>
杜玉书顺着她的目光转动，也看到了桌上的汤圆，他笑了笑，不过半点没慌，道：“是厨子钻研出来的新花样，里头是桂花味的馅，母亲吃着不错，沈小姐也尝尝。还有几道是京城的菜肴，在杭州也是少的，沈小姐应该没吃过，也是吃个新奇。也不是什么贵重的，沈小姐可别一直推脱。”</p>
京城菜。沈双玉看了看食盒，点头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多谢王妃。”</p>
禄雪就接了食盒，转身将食盒摆在桌上。</p>
杜玉书抓了抓衣角，攥着衣角，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地重重呼吸了两个来回，道：“母亲跟我姨母去游玩了，府中就剩我一人，这般回去的话似乎……也只有我一人。不知、不知能否在沈小姐这里吃个饭？”</p>
沈双玉愣住。她方才已经听出杜玉书的意思，只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单独二人的话，还是要避讳些的。因此方才就装作听不懂了。</p>
杜玉书心想着说都已经说了，干脆豁出去算了，于是说道：“我还让人带了菜肴出来。”</p>
其实那是打算去酒楼吃的菜，可是话赶话说到这里的，他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就说出来了：“不知道……可否？”</p>
沈双玉顿住，旋即莞尔一笑：“世子说的什么话！世子想在画楼用饭，哪里有要世子自带饭菜的道理。世子且坐一坐，我让人立即安排。”</p>
能提到自带饭菜了，这留饭的决心也是可见一斑了，杜玉书对她频显好意，想他可是翟宏世子，没必要去讨好谁的……</p>
杜玉书惊喜：“那我可试一试画楼厨子的手艺了。”</p>
沈双玉便给禄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安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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