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肩上一重,方嘉策便知是花影将衣服拿出来了,往旁边侧了侧身,继而低声道谢:“多谢姑娘。”</p>
花影笑笑,坦然地说道:“不客气!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是件小事,况且又是大山非要把公子拉出来的。诶,公子有没有打过炮仗呀?”</p>
花影掂了掂手里一个两根手指大小的炮仗,笑着将炮仗递到方嘉策的面前:“公子无事也是无事,何不试一试?”</p>
方嘉策看着模糊,但看得清一只白皙的手掌拿着炮仗递到自己面前,眉头微微一皱,接着低声道:“我没打过……”</p>
花影一愣,没想到方嘉策皇亲国戚居然没打过炮仗。不过想了想,好像也是,他玩的不该是这些,估计都是琴棋书画骑射之类的。随着花山炸开了一个炮仗,花影莞尔一笑:“那公子尝试一下?”</p>
花山惊喜地冲着方嘉策叫道:“嘿!我厉不厉害?”</p>
厉不厉害?方嘉策点头,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厉害。”</p>
他的声音不大,可花山就是听到了,他笑得更欢,笑眯了眼睛,好像方嘉策的一声赞同就跟吃了蜜一样。又看到了花影的动作,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眼睛一亮,冲了过来,夺过花影手里的炮仗,又把炮仗跟火折子一起拿到右手,左手拉着方嘉策的手,“走,咱们玩!”</p>
“诶!大山,你别扯着公子,小心磕着公子了!”花影叫道,颇为无奈看着被拉下院井去的方嘉策。</p>
方嘉策看得不清楚,就着花山的手拿来的炮仗握紧了,又看着花山拿着火折子靠近了手里炮仗沿出来的火线。</p>
花山看着火线点着了,便朝方嘉策喊丢出去。</p>
方嘉策在房里看了一会了,知道是往旁边无人的地方丢,不必花山提醒,火线烧起来了,他就丢出去了。</p>
他力气大,一时没注意,丢出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用大了力气。倒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随着盯着久了,意外地清晰了起来。他将炮仗丢到了院井边,那旁边是扫起来的积雪,而炮仗将边缘的积雪都炸起来了。</p>
一声爆炸声。</p>
方嘉策的眸光丝毫不敢移动,就直勾勾地看着明亮的烛光下,那被炸开的一点积雪。说时快那时迟,那一幕好像变成了慢动作,被炸开的雪花飞起又缓缓落下。</p>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花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唤回来方嘉策飘荡的思绪。</p>
方嘉策缓缓转头,那眼前的清晰慢慢移到了女子身上,他眼前的景象竟是清晰起来了。他按耐住雀跃,小心翼翼地眨了下眼睛,生怕眨眼过后又丢了这一份清晰。</p>
可他的眼睛真是一时好一时坏,当真就看到了眼前清晰的景象了。他是第一次这般清晰地正视着照顾他多月的花影,她双眉弯弯,眉心微微拢起,盛满担忧的双眼满是自己。他的心重重一跳,心尖的酸麻感又爬上来了,酥**麻的蔓延开。</p>
“没事。”方嘉策收回目光,清楚地看到了他脚上的鞋子。然后,闭眼;复而,睁眼。</p>
眼前清晰的景象成了他心头升起来的狂喜,他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看着自己双手攥起又松开,他低声开口:“我看得到了。”</p>
花影一愣,旋即惊喜地靠近了两步,道:“真的吗?!”</p>
方嘉策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p>
花山也高兴地拍手,夫妻二人也是点头,而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小子花谷虽然不明所以,可也跟着拍手。</p>
眼睛好了,就意味着离开近在眼前了。方嘉策未掩激动,眼睛里是激动和兴奋。</p>
可是高兴还不过两个时辰,方嘉策满心的欢喜就被冰雪浇灭了,他又看不清了。瞪大了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模糊的景象。他看着头顶的房梁,不知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p>
这双眼睛……</p>
翌日,坐在窗前的方嘉策苦笑,双手成掌揉着脸。好了一会儿又变成这样,还不如不给他这点希望。从云端跌下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p>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嘉策移开了手掌,脸都被他揉红了。他恍惚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象,抬头望去入眼白茫茫一片的屋顶,蔚蓝色的天空中也有一两点白色。</p>
眼睛时好时坏,要是非要等到眼睛好了之后才走,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方嘉策望着窗外,心里压着一块巨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p>
当日用晚饭的时候,一家六口人加上方嘉策一共七个人,一张方桌围满了。</p>
花影用长筷子给方嘉策夹菜到盘子里,而后放在方嘉策面前。他的眼睛不好,一开始自己夹菜的时候难免闹了笑话,而后他就不愿意夹菜,再后来就成了花影先给他布菜了。</p>
老爷子拿了筷子吃菜之后,众人也就动筷了。</p>
大年初一,桌上的饭菜难得的丰盛,快要将饭桌给压倒了似的。</p>
方嘉策拿起了筷子,还没夹东西,筷子置于半空中,他说:“我打算明日就走。”</p>
老爷子咀嚼的动作甚至停止了。</p>
只是最先问出来的是花影,“什么?”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方嘉策,问道:“公子的眼睛,今日不是又看不见了吗!这眼睛时好时坏的,怎么能这个时候离开?”</p>
方嘉策看不清楚的时候,即便他有想要掩饰,可做什么事情都会不自觉地小心起来。他就是不说,她也是能看出来的!</p>
方嘉策看了她一眼,只是模糊的一眼,酥**麻的感觉又从心里不知道哪个孔里钻出来了。他不自觉地抚上心口处,好像醋盐搅和在一起浇在心头。</p>
而花老爷子和夫妻二人都是脸色微变。花影的话和她的态度,足够告诉他们,花影已经对方嘉策倾心了。</p>
花影看着他的动作,皱皱眉,又接着道:“不行的!你这样离开,肯定会出事的。再留一段时间吧,等到眼睛恢复了,届时你要离开,我也不会拦着公子。”</p>
方嘉策沉默着摇摇头:“我有一种预感,这双眼睛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p>
眼睛一直看不见,好歹能对症下药,将眼睛往能看见的方向治。可是时好时坏,委实难以对付。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又会变坏。</p>
这些日子以来,方嘉策能知道花家在这儿是有名望的,花老爷子的医术更是为人称赞的。可是,花老爷子的医术再好,能好过太医院的太医吗?这么久了,花老爷子治不好,不如就回去让太医试试。或许会因为宫里好的药材多,太医反而可以治好。</p>
早些回去吧,母后肯定一直为自己担心,还有自己承诺了的人。</p>
那个摇晃秋千的人、圆月下的身影仿佛又浮现了,她说等着自己回去……原话是……是什么来着?</p>
方嘉策恍惚着出神想到这里来,没能立即想起来,心道自己怎么会忘记,又绞尽脑汁地回想……</p>
花影反驳道:“预感能有什么用!?爷爷医术高明,可能会治好公子的!公子且耐心等待吧!”</p>
方嘉策皱眉,依旧是思索着中秋圆月下的声音,可事实就是,他没能想起来。</p>
但在花影看来,他这是在想反驳的话。她皱了皱眉,怄气着放话道:“公子若是执意要离开,我便跟公子一起离开!”</p>
“影儿!你胡说什么!”妇人立即喝道:“这种话也是你能胡说的吗!”</p>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花影好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不说跟世家大户的千金小姐相比,可绝对不能自降身份,与人为妾的。</p>
花影被呵斥得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跟方嘉策对峙着。</p>
方嘉策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又想着,她这样子说也是出于好意,因此为其说话道:“夫人不用着急,姑娘只是玩笑,如何当真?夫人也不用担心姑娘的声誉,我多有叨扰,也亏得姑娘照顾帮忙,等日后,我若是有觉得人品贵重的人,或可促成一段良缘。”</p>
方嘉策身为皇亲国戚,这促成姻缘的事儿,不过是举手之间轻轻松松的事儿,关键是一个“人品贵重”。而若是布衣,方嘉策也不会引荐,好歹有救命之恩在里头,定是会各项都挑个出众的人。</p>
妇人脸色转霁,分明就是心动了。影儿也快要及笄了,可是一直以来也没相中个好的人。永卢村的人也就这么多,如何能找个配得上自家影儿的男子?而永卢村里没有,可外头的出色男儿比比皆是!</p>
他们差的不过是个契机。</p>
倘若有朝一日,家中能出现个有权有位说得上话的人……</p>
妇人点点头,“那便请公子日后为我家影儿留意着。”说着,扯了花影一把,又警告地瞪了她一眼。</p>
方嘉策抿嘴一笑,笑的是自己生平第一次要来做媒人的活儿。</p>
花影恼了,又清楚地知道自己若是反驳,还得招来一顿斥责,干脆就不说,被娘亲瞪着,便抿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饭菜,只是心里已经默默盘算开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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