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三如今管着王府的安危，外加沈双玉身下除雪清外使唤最多的“侍卫”，他近来可谓是分身乏术。他跟晖七抱怨，自己好好一个暗卫，不明不白的，所有事儿就给转到明面上来了。只是他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p>
这两日，他的事情明显变多了。沈双玉倒下的消息可不能传出去，这也就导致了他除了平日该做的事情之外，还得护着王府不被打探到消息。</p>
他想过那些官员会来试探，所以把王府守得紧紧的。</p>
却没想到沈奇武会跑去病营大闹，试图找身在王府的沈大人，更没想到他在见人被拒时，会叫人闯进病营，找不到人后大闹了一番。老爷子不见踪影，是死是活还不可知，矛头直至杭州管事，也就是当日出现在州府公堂之上精致到妖冶的矜贵公子。</p>
那公子说老爷子活着，可是老爷子在哪里？</p>
沈奇武据理力争，老爷子有家可回，凭什么不回家去休养？在州府门口闹着，直言定要把老爷子接回家去。</p>
本来，州府就是宁知州的地方。可是呢，宁知州这几日“恰好”病了。州府无人，州府下边的人碍于沈奇武是沈县丞的儿子多有顾忌，算起来州府里真没有人敢跟沈奇武梗着脖子吵的。而沈奇武因此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仗着无人跟他争，就在州府门口哭叫，无非就是喊着要州府把老爷子送出来。</p>
宁知州“病了”，就算没病，他也不知道老爷子身处何地的，更别说下边的人了。</p>
越是无人争执，沈奇武就越是肆无忌惮。</p>
还是州府的师爷忽然想起去王府搬救兵。两个衙役跑来王府搬救兵，晖三一听说了事情始末，便冷笑一声，想着这沈家人多的是厉害的，却也有愚钝如猪的。</p>
只是晖三正要去的时候，前院正好来了小厮来找他。小厮看着有外人在，当即说公子找他。</p>
闻言，晖三脸上面不改色，心里忽然就松了口气——终于是醒了！他扫了衙役一眼，留下一句“你们且等着吧”，然后就抬脚往府里走去了。</p>
来禀话的小厮晃了晃脑袋，脸上一片轻松，跟着看着两个衙役一眼，白净的脸上带着笑意，“你们进来等着吧！”</p>
两个来请人的衙役正愁着请不到人回去会被责怪，听到这话，忙不迭就应下来了。</p>
沈奇武去病营闹事的这一天，正是沈双玉刚醒来的这天。</p>
晖三跑着进了院子，直往正屋而去。</p>
晖三来的时候，沈双玉还在床榻上跟念青说话。</p>
“主子！”晖三踏进了房间当即喊了一句，呼吸的时候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热气，当即后退一步不适地打了两个喷嚏。说着，揉了揉鼻子往寝屋走，在寝屋门口好几步的时候停下来，不适地偏过头，余光看到床榻上的人影的时候，才安心地踏进寝屋。</p>
“主子，您叫我？”晖三行了礼，起来后目光就放在床边的踏板上。</p>
沈双玉“嗯”了声，转头给念青递了个眼神。</p>
念青会意，起身退出去了。</p>
房门被带上了，发出一声开合声。</p>
沈双玉此时还难受得有些想要作呕，双颊发红，又是畏冷又是浑身燥热，两相矛盾，烦闷不已。面对晖三，尚且还能冷静着开口：“长云酒楼那边可都安排好了？”</p>
晖三的脑袋又低了些许：“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儿都安排好了。您没有吩咐，也就还没做。”</p>
沈双玉往后仰头，思索片刻，低声道：“先从长云酒楼开始。今儿二十四了，时间不多了，今日就开始做吧。”</p>
晖三毫不犹豫地应下，“那属下这就吩咐下去。”</p>
沈双玉从鼻子哼出一声：“宁知州可在家休养了？”</p>
“是！”晖三答道，想起州府来的人还在门口，就把沈奇武去州府闹事的事儿给说了。</p>
沈双玉嘲讽地笑了笑，不屑道：“真是有出息。我记得我拒了让沈奇武回这边任职的事儿，他没理由有这个底气闹事才对。”</p>
这话就是要晖三去查了，晖三会意：“属下待会就去查。”</p>
“尽快查完来回复我。”沈双玉沉默片刻，旋即问道：“进京的队伍可安排好了？”</p>
之前，晖三就清楚地感受到沈双玉对于进京一事就有些着急，所以他也没敢耽误，尽快地就去办了，到现在也都安排得差不多了。</p>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的。”</p>
沈双玉稍稍放心。想了想，吩咐道：“把沈奇武关进州府牢狱中，关个三五天的再放出来。”</p>
这要是换成别的人，估计会劝一劝，毕竟关三五天再出来正好就是过年来，未免晦气。不过，晖三可不是那种会为沈奇武考虑的人。他近来就已经压抑得狠了，有个送上门来的人能解气，他可没有放过的道理。</p>
二人继续说着安排的事情。没过多久，晖三就出去了。</p>
再过片刻，念青就送了药进来。</p>
那褐色的药水正散发着些许白烟，同时也散发就难闻的苦涩味道。念青道：“沈小姐，喝药了。温度正好，您快些喝吧。”</p>
沈双玉看着念青把药水送到面前，端了药水送到嘴边，微微皱眉，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又见她倾倒了药水。</p>
不过片刻，就把药水喝完了。</p>
沈双玉将碗放回托盘，捻了一颗蜜饯含在口中。她闭了闭眼睛，将蜜饯嚼碎了咽下去。</p>
蜜饯太甜了，压下了口腔里所有的苦味，嘴里留下的尽是甜味。太甜了，以至于到了不真实的地步，沈双玉不适皱了皱眉，压下作呕的冲动。</p>
“今日正好是宁知州家孙儿的洗三。”沈双玉道。</p>
念青颔首，“奴婢准备了一枚鲤鱼金锁和一对金手镯——早上送过去了。”</p>
沈双玉点点头：“足够了。”</p>
念青笑笑：“这些事情奴婢还是可以安排好的，您再躺下休息会吧？奴婢让厨房弄了血燕燕窝，您睡一觉起来正好可以用。”</p>
沈双玉也是疲倦得不行，还强忍着恶心作呕的冲动，便应下来了：“我先睡一觉。你帮我安排马车，晚上我该回沈家了。”</p>
算一算，她在王府可是待了数日了。</p>
念青担忧地皱眉，反对道：“您现在这个身子实在不适合奔波，不如过两日再回去吧？”</p>
沈双玉已经挪了身子准备躺下，正伸手将背上的大氅给扯下来，闻言就道：“我没事儿，你去安排吧。对了，申时末叫我起来。”</p>
念青浑身都是不赞同的意思，连忙拿开了大氅，又服侍着沈双玉躺下。思索着，想要让沈双玉留在王府养病，自己这样干巴巴地劝着肯定是没什么用的，于是道：“知道小姐晕倒，沈大人颇为着急。大人前天又恰好想要找您议事，迫不得已告诉了他。奴婢扯了谎，骗大人说您早已经醒了。大人很担心您，奴婢以为，您该先养好身子再议其他，不该这般拿您的身体开玩笑的。”</p>
沈双玉缩紧了被子里，吸了吸鼻子，闭着眼睛不欲多说的模样，只是侧过身睡下的时候又淡淡道：“听我的话。”</p>
念青便知道她再劝也没有什么用了，无奈退出去安排了。</p>
只不过念青说的话也不是全然无用的。</p>
沈双玉醒来之后，吃了一盏血燕，不顾念青反对，穿上大氅拿了手炉就出来了。</p>
外边起了风，寒风把身上在房里蓄起来的燥热吹散开，沈双玉反而感到舒服了许多。</p>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雪了，地上有一层下人没来得及扫走的雪花。</p>
沈双玉轻车熟路地进了老爷子的院子。这一回，怕她再出什么意外，她身后跟着念青还有两个小丫鬟。</p>
好在直到进了房间，她还是好好的。</p>
沈双玉进来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石榻上自己跟自己下棋。沈双玉行了礼，就朝着石榻走去。</p>
“好了？”老爷子上下打量着她，看她一如既往地淡然模样，不由得放下心来。不过老人又想着这个孙女的作为，做了他不同意的管事之位，甚至太过劳累晕倒在寒天之中，又板起脸了。</p>
“好了。”沈双玉看了看棋盘，黑白两方势均力敌，她便顺势捏了在她这边的黑子，黑子在她白皙如玉的两根手指中转了转。她抬起眼看着老爷子，道：“我晚点就回府了。您在这边，有什么事儿，就跟伺候您的人说。”</p>
老爷子哼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还这么小孩子就劳累过度！”</p>
沈双玉笑笑，将手上的黑子落下，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要年前回家的话，就年三十那日再回去吧。”</p>
“那么迟？”老爷子叫着，看也不看棋盘。</p>
“怕您太早出去，又忍不住去忙衙门的事情。”沈双玉点头，顿了顿，又说道：“有件事情。您在王府养病，我嘱咐了不得说出去，外边的人就认为您是在病营。今日四叔去了病营，说要把您带回家，见不到您的人，又闹去了州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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