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花园少了茂盛的树叶，总是有些光秃秃的，因而雪压枝头，素雅淡洁又有几分荒凉。沈双玉往深了走，没费什么力气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介乐亭，和亭台旁边一座小楼，小楼也题着“介乐”的牌匾。</p>
亭台四角钩心蓄着雪，洁白无杂质，遮去了亭台檐瓦本来的好颜色，只剩下白色了。沈双玉看着这铺天盖地的雪白，一瞬间觉得这颜色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p>
方嘉策说出介乐亭和介乐楼，她便觉得该是热闹有生机的地方，今日见着尽是雪白无生机的地方，莫说没有姹紫嫣红，就连个声音没有。这一来一去相去甚远，不免失望。</p>
她在这雪地中站着，离着亭台楼阁还有好一段距离，只是已经不走了，远远看着。好像那亭台楼阁就是如今音讯全无的那个人。</p>
可是见着他说的亭台楼阁了，这亭楼皆在，人却不在，这地方也一点用处都没有。或许可以认为，见到他口中的亭楼了，人也该见到了。</p>
沈双玉就抬眼望着那地方，站了好一会，眼前的亭楼从模糊到清晰，直到眼下又模糊了。她听到微风中自己的心跳声，手指动了动，感觉着手上的手炉似乎不是那么热了，腿也有些僵了。</p>
要回去了，公文要先处置好，还有，时间不多了，也该处理命案的事情了，她想。</p>
沈双玉收回了目光，普一转身，铺天盖地的晕眩便席卷而来，眼前再不是模糊的景象，而是令人作呕的黑暗。她踉跄了一步，整个身子往边上倾斜，旋即跌倒在地。</p>
身上厚厚的大氅倒是免去了她摔倒在地引来的痛楚。</p>
也幸亏是王府里在花园伺候的奴才发现了倒在寒风中的她。</p>
不过被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昏迷过去的沈双玉被送到了她昨夜休息的院子，王府立即去了人请了大夫回来。</p>
念青做事情一直是有条不紊的，王府里的奴才们还没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花园里的奴才来报信，说沈双玉晕倒在花园的时候，她正在忙着王府的年货，不管不顾地连忙就跑去找人。</p>
沈双玉在寒风中昏迷了半个时辰，被人找到的时候已是浑身都冰凉凉的了。念青摸她的额头一片冰凉，再脖子处，摸到了一手寒冰似的，心当下一沉，叫人烧热水上来。</p>
大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被念青直往床前拽，什么也顾不得，一手当即往她的手上摸。</p>
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是身子底子差，还曾失血过多，又长时间劳累过度。身子长时间一直绷紧了，昨日肆无忌惮地喝了一场酒，她受不住了而已。开了安神温养的药方，大夫又嘱咐了要好生养着，便走了。</p>
念青反反复复地用热水去暖沈双玉的身子，等沈双玉的手稍微回温，也已经过去好久了。这寒冬之中，念青这般忙活着竟也忙出了一身汗，可是，看着沈双玉还一脸青白昏迷不醒，她脑子混沌到该连换身衣服都不知道，只知道守在沈双玉的身边。</p>
她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怕的，脸色微微发白，沿着床沿坐下了。她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长长地叹气。</p>
忽然有一个小丫鬟端了姜茶上来，禀道：“念青姑姑，奴婢刚刚熬出来的浓姜汤。”</p>
念青无力地抬起头来，看着正热腾腾瞒着热气的碗，扶着床沿站起来了，她转头看着沈双玉，吩咐道：“你来扶着小姐，我来喂她。”</p>
丫鬟忙点头，将姜水放在一边桌上，坐在床沿，将睡下的人扶了起来，坐在其身后让其靠着她。</p>
念青仔细将被褥提上来，盖到沈双玉的肩上，才转回去拿来姜水，仔细又动作轻缓地喂沈双玉喝下一碗热热的姜汤。</p>
喝完姜汤之后，小丫鬟就收拾了碗退出去了。房里除了昏迷着的沈双玉，就只有念青一人。</p>
劳累过度。念青坐在床边的踏板上，抱着曲起的双腿，有些迷茫地看着沈双玉。</p>
沈双玉晕倒的消息当天傍晚就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了。原因是老爷子想了半天，因为沈双玉忽然间的坦白实在难能放下心来，于是还想要找沈双玉说事情，但是没有人能把沈双玉找去。老爷子认为沈双玉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拒绝见他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直到快入夜了还见不到沈双玉，他就要出门去找。</p>
自然是被拦下来了。于是老爷子发了脾气，老爷子也是当官的人，发脾气的时候也是威严，伺候的下人们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权衡之下，便把沈双玉晕倒的消息告诉他了。</p>
老爷子听到沈双玉晕倒，茫然无措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之后就要去看她。</p>
也被拦下来了。</p>
下人们好说歹说，也没叫老爷子打消这个念头。可是院子里的下人多，人看得紧，都是受了沈双玉的吩咐的，没有让老爷子如意出去。</p>
夜色渐浓，丫鬟送来了饭菜，可老爷子不如意就什么东西都不愿意吃。</p>
丫鬟们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老爷子正是养身子的时候，不吃饭也不吃补品，连药也不吃，怎么可以？</p>
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念青亲自来了。</p>
“沈大人，沈小姐已经醒了，听说您不吃饭，担心得很，特意让奴婢过来看着您吃饭。”念青微微笑道，笑容亦是得体，一点担心的模样都没。</p>
“真的醒了？大夫怎么说的？”老爷子半信半疑。</p>
念青就吩咐下人将饭菜拿下去热了再拿回来，道：“奴婢怎么会骗大人呢？的确已经醒了。小姐本来是想亲自来看您的，只是小姐这会子还不太精神，身子也乏得很，只能派了奴婢来。大夫说是劳累过度了，只要好生休息就好了。大人，奴婢看着您颇为心疼小姐，小姐正是身子不适的时候，大人还请照顾好自己，别让小姐担心您才好啊。”</p>
老爷子想到自己方才还绝食，不由得老脸一红，咳了咳，“我知道了。她没事就好，还请你照顾好她。”</p>
念青笑笑：“这是自然。奴婢会好好照顾好小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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