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沭觉得自己的身子冻僵了,脑子也转得缓慢。京中四个王爷都从女人的口中蹦出来了,他看着沈双玉,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这个女人很不简单。</p>
可是真正让他听来心脏骤停的,是沈双玉后边的话。</p>
“我只是没有想到,康王在杭州居然布置了那么多人。明王才到杭州,康王就把你给叫来了,这是抱着什么心思?”沈双玉淡淡说道,这个康王就是当朝的五皇子,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谷沭看。</p>
康王对杭州,总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这在他们那一群人中,已经是心知肚明的秘密了——康王曾经有意同他们那一群人交好,但是即便是康王想要进他们的圈子,众人也看在方嘉策的面上有想要接纳他的意思。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纵是双方都有意,也走不到一处去。后来也许发现并不合适交往,康王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了,也淡出了他们的圈子。</p>
谷沭不知道自己微微张嘴,那是吃惊的表现,他心虚地看着沈双玉,也是因为太过惊讶,他甚至连需要反驳都没有想到。</p>
谷沭之所以会这么惊讶,全是因为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了,能够准确无误的说出这个消息,就足以说明她知道的远比说出来的要多。</p>
思及此,谷沭苦笑,面对着既定的死亡结果心跳如鼓。她说了这么多,全没有顾忌,显然已经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意思。</p>
他不明白她抱着什么心思,因而苦笑着,还是问了:“如果我不认呢?”</p>
“不认有什么用?”沈双玉好笑地反问,不屑地撇撇嘴:“我也不必你说什么消息。”</p>
谷沭的耳边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嗫嚅着:“那为何……”要是没所图,那为何要把自己叫来折辱一番,还说这么一番威慑的话。</p>
方才在外边跪得太久,这会到了暖气充足的地方,待了这么久也没缓过来。</p>
“康王叫你过来杭州,想必也是让你注意杭州的动态。虽然如今外面流言纷纷,都知道了杭州管事的另有其人,不过你比外面的人多知道了一些。”沈双玉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你传消息回去,便说杭州如今乱成一团,如何乱,你就都一一详说。”</p>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在管杭州,杭州哪里乱了,肯定是要藏得严严实实,不叫人知道才好。可是她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p>
谷沭不懂她要这么做的意义,一脸茫然地看着她。</p>
沈双玉没打算解释。</p>
谷沭心想,自己既然已经投靠了康王,那就是康王的人了,怎么能够背叛呢。于是,他颇为坚定地摇头,与此同时还送了个冷笑过去。</p>
沈双玉的左手按在了右手手腕上,下巴往前一点,示意念青上前去。</p>
侍立在旁边的念青就捧着一个瓷盒上前去,手上的盒子是打开了的,里边是一颗乌黑的药丸。她走近了谷沭,稍稍俯**,让手上的盒子跟谷沭平齐。</p>
谷沭看看面前的药丸,顺着往上,见到了面无表情的念青,他移开目光,又看向沈双玉。</p>
沈双玉正在揉着自己的右手,执笔久了,手腕发酸。她垂着头,目光轻柔地放在手上,看着认真又有些随意的动作。看着这是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场景,却让谷沭无端从脚底里生出了一片寒意,直冲脑门。</p>
念青把手头的药丸往前送了送,催促着他赶紧动作。</p>
谷沭脱力地猛然垂下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地上,心里头梗着的一口气只能无力的自己散开。罢了罢了,死了就死了,虽然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建树,半生也平平淡淡的就这么过去了……</p>
好歹死的还算痛快。</p>
谷沭按在地上的双手握成拳头,地上冰凉,他带着满手的寒气,倏然抬手将瓷瓶里的药给拿起来,塞进口中。猛地仰头,喉咙上下一滑,费劲将药丸给咽下去了。</p>
“我这会子死了也是我技不如人,是我该的,自以为隐藏得好,可还是被发现了。可是,你别想拿我去威胁王爷。”谷沭双目通红,自己已经吃了毒药了,那就不会被她威胁了,他挑衅地再度看过去。本以为会见到她错愕的表情,可实际上,他却是看到了她嘲讽的眼神。</p>
沈双玉揉手腕的动作一顿,讽刺道:“谁说你会死了?你已是阶下之囚,我又何必拿你去威胁谁?”</p>
看着谷沭复杂的神色,念青望向沈双玉,见她一脸嘲讽,就补充道:“这是紫微毒,二十日一个轮回,如果服用下二十日没有吃压制的解药的话,你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你还是老实听主子安排比较好。”</p>
谷沭先是一震,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己吃下去的并非是致命的,而且用来牵制自己的毒。而这个毒还是这个丫鬟送过来的,这会惺惺作态的挑衅,于是目露厌恶地看了她一眼。</p>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意的。”谷沭咬牙,蓄起来的恶意冲入脑海,他冲着念青大声叫道。</p>
他是柿子挑软的捏,可是念青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冷冷哼了一声,摊手道:“那你就去死吧。”</p>
沈双玉点点头,“你若是想死,我现在绝不会拦着。只不过,你可就要想想你那还在京中的弟妹了,他们没有你,也就意味着没有了康王的庇佑。如果失去了康王的庇佑,你猜,我会如何对他们?”</p>
蛇打七寸,沈双玉很喜欢这种一击制胜的感觉。</p>
谷沭浑身颤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p>
沈双玉不甚在意地看了他一眼。</p>
谷沭颓败着跌坐在地上,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出神。</p>
沈双玉也不着急,又到对面处置事务了。她把从京中传来的消息都叠在了一起,一叠书信合起来指甲盖一般厚。</p>
这些书信都是暗卫做的。准确说来都是晖部暗卫做来的,晖部暗卫都是方嘉策的人,如今也被她用着了。从前方嘉策在用的时候,甚少拿暗卫去跟踪人,可是她在用的时候,是把方嘉策觉得没有必要的事儿都给做了个遍了。他的暗卫最终也被调养成了她顺手的那个样子。</p>
她用暗卫去跟踪人、去调查事情,去做很多事情。都是从前方嘉策觉得没有必要做的。</p>
方嘉策怎么还不回来啊。她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还没有他的消息,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p>
她手上摩挲着于和最近传来的信,那是他们找遍了权肃州也没有找到人影的消息。六百精兵,一日找一个地方,再如何慢,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也是该找完了。可是他们除了很久前的玉佩,至今依旧没有找到新的消息。</p>
时候也不早了,公文也都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沈双玉在要离开的时候,抬眼看到了谷沭,才恍然谷沭还在她这里。</p>
谷沭跌坐在地上,依旧是那个坐姿,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p>
沈双玉靠在椅子上,叫念青送茶水上来,这才一边走到对面,一边说道:“你不过只有两种选择,非黑即白。怎么,已经想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想出答案吗?”</p>
谷沭听到声音,困难地转了转眼珠子。</p>
这就是要他在亲人跟主子两者间选择,选了亲人就是叛主,选了主子,就是将身下的弟妹推到了绝路。他困难地呼出一口气,自己以这文人幕僚一身份投靠康王,不就是为了弟妹能好过吗。若是没有弟妹,自己做什么要投靠康王?</p>
这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p>
康王可是当朝王爷,有权有势,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想害他,那也是害不了的。可是远在京城的弟妹不同,这个女人要害他们的话,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儿。</p>
他只能护着弟妹!</p>
王爷,您要理解我,我实在是被逼无奈的。他破罐子破摔地想道,混沌的眼神也有了点点光亮。</p>
沈双玉看他的神情变化,脸上的笑意渐渐起了。在石榻的垫子上放了两对软枕,石榻还烧着地龙,暖和得很。沈双玉就靠在一对软枕上,无骨似的倚着,盈盈笑着。</p>
“只传话回京城就好了?要传什么回去?”谷沭将冰冷的双腿掰过,直接盘腿坐在地上。两股贴在冰块上似的冰凉,也把他给冷清醒了。</p>
沈双玉笑意更浓,称赞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p>
谷沭脸色惨白,苦笑一声。</p>
沈双玉也没再逗他了,教导道:“杭州如今乱得很。一是疫病还没结束,百姓依旧是人心惶惶。二是遥城县丞沈义中毒乃是永县县丞李墨下的手。三是,京城来杭州的使者被扣下来了——原因不明。”</p>
谷沭听得认真,听罢也是好奇,便问:“什么原因?”</p>
沈双玉冷眼一看,“如此说就是了。其他的别多问。”</p>
“哦。”谷沭垂下眼睛应了声。</p>
沈双玉收了目光,道:“至于你说不说下毒的事其实是你指使的都无所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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