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我倒是奇怪，我不是让她们禁足了吗，怎么还出现在这儿？”沈双玉戏谑着看看几人，她这话分明是故意说的。</p>
她给沈奇武一个机会。沈奇武要追究？那就得追究到底。他若是聪明些，就该当作不知道，那府里也就默认了养多几个人。也就是他能借着身份给些便利，但也能勉强护着这个家不散。</p>
她如今在府里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既说了要欢娘等人禁足，没得她的同意，下边的人怎么敢将人放出来。也就是说，欢娘跟沈妍能跑到这边来，也是她松口了。</p>
两个外室子留在府里已经是注定的了。他们都已经大了，去母留子不太可能。四房要不散，就只能默认让欢娘也活着。而最好，就是在眼皮子底下，也就是府里头住着。</p>
沈迎曼抿着嘴盯着两个女人。</p>
沈双玉半是提醒，落进正在气头上的沈奇武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这是在跟自己显摆她如今当家？</p>
自己还得听她一个小辈安排不成？</p>
“怎么会在这儿？”沈奇武扬起眉毛重复了沈双玉的话，继而冷笑着说道：“沈双玉，你是三哥的嫡女，你从小我便对你多加照顾。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情！他们这段时日受你刁难，连院子都不得出？里头缺东少西，就连一日三餐都未能齐全，他们住进府里这么久了，连套新衣裳都没有，这像什么样子？”</p>
沈双玉静静听她说完，微微转过头，对沈迎曼道：“这才想起来，今年冬季的新衣裳已经送来了，四姐不在，就暂且放在玉瑾院了。待会我叫人给四姐送去。”</p>
对方正是气头上，沈双玉却这么浑不在意地跟沈迎曼说话，可叫沈奇武气得不轻。</p>
沈迎曼也是一愣，明显是没有想到会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不过好在她反应很快，点点头：“有劳五妹妹了。”</p>
沈双玉下巴微抬示意她坐下，道：“你我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妹，怎么这么客气？说来也是咱们府里头近来事情多，要不是，四姐这一季也就不止六套衣裳了，我听说，周家的嫡出小姐一季衣裳最少也是八套。倒也有一些身份不够的庶出，补贴了银钱，自然也就能够得上数量了。”</p>
这话听着像是在说给沈迎曼听，可就是拐着弯在说她的理由呢，她身份上差了一些，要直接说沈奇武这个当叔叔的也不太妥。</p>
没有沈妍他们的衣裳，一是沈妍等人与她无关，二是府里事情多，三是没有人补贴钱。这三个都没有，那凭什么给他们做衣裳。</p>
在场的都没有蠢的，沈双玉的话都听懂了。</p>
沈奇武脸色僵了僵，手掌攥成了拳头，道：“我知道你是未看得起欢娘和妍姐儿他们，可他们既然进了府，那就是府里头的主子，连应季的衣裳都没有，这简直就是笑话。就连府里的奴才都有一季几套衣服，你觉得你这样说……说得过去吗？”他气得深呼吸。</p>
沈双玉回过头，眨了眨眼，看着颇为无辜，道：“如何说不过去？四叔不曾当家不知道，府里的奴才只有签了卖身契的，月底年节公中才发银钱和四季衣裳。那些没签契约的，还是各院的主子补贴的。”</p>
张氏乐了，脸上的阴翳稍减，心道五姐儿的一张嘴也是可以。这是将外室跟奴才混为一谈了，正是将外室当成奴才了，她听得解气。</p>
欢娘一脸怯意，却依旧攥着沈奇武的衣服，低声说道：“老爷、老爷勿要生气！妾身本就身份低微，五小姐这样说也没有错！两个孩子被妾身养得无法无天了，妍姐儿竟因为两件衣服就跟您诉苦，实在是不懂事，您可不要因为这个跟五小姐争执啊！”</p>
不要因为这个跟五小姐争执？她表情和语气都是好的，可是这话说的本就奇怪，不要争执？这分明就是要他争执。</p>
的确，沈奇武不负所望地争执起来了。怒极反笑，他咧嘴冷笑：“你这意思，是欢娘和妍姐儿他们要份例，还得咱们这四房自个儿掏钱了？”</p>
沈双玉摇摇头：“倒也不是这么说，他们在府里头过了两个月，公中也没跟四叔您要银子不是？”</p>
沈奇武脸色难看：他可是府里头的主子，公中也敢来跟他要钱？他眯眼冷声道：“公中如今没银钱了？连几件衣服的钱都没有吗！”</p>
沈双玉情绪几乎没有波动的，淡淡地“哎”了一声，“公中倒也不是没有银钱，只是一人几套衣服，三个人可不就是一个大数目了？再说了，老爷子在病营，补品流水似的送去，开销大了，哪里还有闲余的。”</p>
沈奇武深深呼吸，屏气慑息压着怒气，接着道：“行！且不说衣裳！不说衣裳，你再说他们的用具吃食！难道这些也要克扣？好好的人进了府里头，连饭都吃不饱！”</p>
沈迎曼不屑地噘了噘嘴，出声道：“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饱？”</p>
沈妍往前走了两步，一脸要争执地看着沈迎曼，又瞧着沈双玉，冷着声反驳道：“这两个月我们是如何过来的？除了刚受伤那会，连个大夫都没有，以至于平哥儿的手如今还没好利索。一日三餐，如今只能见着两餐，每顿饭都不过两道菜，还不如我们在外头自己过活呢！这难道不是吃不饱吗！既然这府里头养不起我们，怎么也不让我们离开，还禁了我们的足！”</p>
她实在不平。心里头一旦不平了，就生出怨怪。</p>
如今的生活和她预想之中的差了太多，就怨怪着不如从前在外边自由，还不用受这种气。</p>
沈双玉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去，“怎的，你这是在责怪我了？”</p>
沈妍扯了扯嘴唇，并不否认：“难道不是你下令禁足的吗？”</p>
沈双玉呵呵笑了，反问道：“你既说是被禁足了，可如今怎么还现在这儿？岂不矛盾？”</p>
她这是想赖账？沈妍瞪大了眼睛，露出几分凶意：“自然是因为父亲来了！是父亲来了，我们才出来的！要不是父亲来了，我们是走不出来的！这不是禁足是什么！”</p>
沈双玉不屑地笑笑：“禁足？不，只不过是我不想在府里头见到你们罢了。上回诬陷我的猫伤人的仇我还记着呢，怕见到你们的话，忍不住找你们算账。所以呢，才让你们没事别出来溜达。”</p>
沈妍咬牙。</p>
猫伤人那回事，现在府里都说是他们姐弟二人心思歹毒，伤了五小姐还要诬陷五小姐，让她想在府里树立个好形象的计划破灭。</p>
嫡母跟嫡姐二人容易对付，她们没过几招就收拾东西走人了，谁知道后边还挡着个沈双玉，叫他们难能如愿。</p>
沈双玉冷眼看过了沈妍，又略过了欢娘，道：“四叔既然刚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把人带来要问个清楚，那干脆就都弄清楚了吧——老爷子曾经说过要分家，四叔要说清楚的话，那干脆先把家给分了吧。”</p>
四房的财产已经算得差不多了，除了大房，另外三房的财产也就差不多。</p>
张氏说道：“如今要分家也是容易，父亲在说要分家的时候，就已经将三房四房的财产也分清楚了。”</p>
她竟也是对分家蠢蠢欲动。</p>
四房如今可就是跟个笑话一样。再不分家，等沈王氏好了，还不得支持外室他们？与其等得沈王氏来插手，不如这会子就分家，四房分出去了，也不用被人管着了。</p>
分家，分家好啊！沈妍眼睛一亮。要分家的话，她们母子三人就不用再对上沈双玉哦。</p>
可是，沈奇武却不悦，沉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分家了！”</p>
沈双玉笑笑。</p>
沈奇武看着沈双玉有恃无恐的模样，忽然就沉下了脸。他忽然想到了明王殿下，又想到了如今在京中的三哥。没必要跟沈双玉翻脸，不能……</p>
但是他也不愿意叫外室几人就这样受委屈。</p>
沈迎曼放松下来了，带着盈盈的笑意坐下。看着父亲从一进来就叫喊的模样，总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样子。而沈双玉平静着，就知道这次争吵会是怎样的结果了。</p>
沈奇武看向了正坐下的沈迎曼，心道同样是女儿，怎么四姐儿就能够自小锦衣玉食，而妍姐儿自小吃了不少苦，好容易能有个给她享福的机会，又遇到了这么多阻拦。这出身难道就这么重要？张氏竟然是这样的不能容人！</p>
他咬咬牙，已经将在张家说过的话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p>
只是盯着沈迎曼。心道四姐儿也是没有姐妹心的，不替她的手足说话也就罢了，还站在对面刁难。</p>
忽然间，福至心灵。</p>
他看着沈迎曼的目光逐渐变了质，从责怪，到惊喜，到这会的欢喜得意。</p>
他不加掩饰的狂热目光，让沈双玉皱了皱眉头。</p>
下一刻，就听到沈奇武意外地平静说：“五姐儿，如今你四婶也已经回来了，管家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四婶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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