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对张氏高看一眼，当初她会离家，到底也是有对沈王氏失望的，可是她如今回来，记挂着的居然还先是沈王氏。</p>
可这个四叔就……不行了。</p>
分明是沈王氏的亲生儿子，但他却是先找他的外室。在听了张氏的问话后，才想起来问候老母。</p>
沈双玉几句话说过去了。只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多说了一句，沈王氏这个病有可能会传染。</p>
张氏回来了，当家权自然是要交还给她的。即便现在不说，张氏也会知道沈王氏被她关在柳阳院了，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与其让她从下人口中得知，就不如现在自己亲口说了。</p>
张氏皱了皱眉，抬手搭在身后丫鬟的手腕，“那么严重？”</p>
而沈奇武脸色明显变了，一时只杵在原地，神色复杂。</p>
从府里跑出来的小厮给他们撑伞。</p>
“好好养着就行了，四婶也不用太记挂。我已经安排好了，柳阳院就只闭门休养，日常供应都有。”沈双玉笑笑，看着下了马车，一边扫裙摆一边抬头看过来的沈迎曼。</p>
张氏一双眉毛尚且未缓开，但也没说什么了。</p>
沈王氏的无情到底让她心有不满。</p>
自己已经关怀过了，五姐儿这样子说，不去看望她、不去请安也没什么不妥了——既是休养，那就好生休养吧。只是要让自己像从前一样尽心伺候，那是不可能的了。</p>
沈迎曼走上前来，无不亲昵地挽住沈双玉的手，略显疲倦地抚了抚沈双玉的手臂，低声说：“总算是回来了。”</p>
沈双玉看着她，笑笑，也低声说：“到底是家里，总是舒服些。”</p>
沈迎曼很是同意地点点头。</p>
“就是没想到，决定今日回来，倒恰好遇见初雪了。”沈迎曼说道：“好在雪不大，马车不难走。”</p>
身后的丫鬟和府里的小厮一起从马车搬了东西下来，好不忙碌。幸好也是雪不大，迎着雪也没什么。</p>
在府门口稍稍站定，几人就往府里走了。</p>
沈迎曼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了自己父亲略显不安，又在进了府门之后明晃晃的失望，皱了皱眉无声冷笑。</p>
她知道，父亲这个时候在找什么。</p>
无非就是以为，他们今日回来，那外室几人会在门口迎接，可是却失望的没有见到。只是，父亲失望，她也是失望的。</p>
这段日子，父亲在舅家受了不少磋磨，她只当做不知道。想着能够在舅舅们的教训下，父亲能再重视娘亲……也重视自己。</p>
父亲也的确是态度诚恳地请求了娘亲的原谅，在舅家保证此后会以娘亲、以自己为主。可是瞧瞧，这刚回来，就忍不住了。</p>
她凑近了沈双玉，低声问了沈奇武没有问出来的话：“那些人呢？”</p>
沈双玉勾了勾唇角笑了下：“关起来了。”</p>
眼下府里以她为主，欢娘跟两个外室子想要出来可不容易。</p>
沈迎曼很快意会，想到什么，眼眸轻转，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叹了一句，“好歹你压得住他们。”</p>
沈双玉在她挽着自己的手背上点了点，扬声说道：“我让厨房备了席面，就设在前厅。四叔四婶的院子都是常有打扫的，回来一路辛苦，请四叔四婶稍作梳洗，然后到前厅用饭。”</p>
张氏笑笑，“五姐儿安排得妥当。那我便先回去了，半个时辰后便到前厅来。”</p>
“娘亲，等等我。我随你一起回去。”沈迎曼就松开了沈双玉的手，朝着张氏走去。</p>
她们母女二人离开，后头呼啦啦的跟着好几个丫鬟，两个小厮带了包袱跟在最后边。这离开了两个多月，母女二人空手去了一趟娘家，回来就多了不少东西。</p>
小厮们提着东西多是趁手的。</p>
沈奇武从后面跟着过来，他的院子正是在前院，没有跟上去是正常。但是他在妻女二人走开的时候，快步走向沈双玉。</p>
沈双玉见得他这般，知道他是有话说，便也没走，站在原地大大方方地看着他。</p>
沈奇武故作淡定的咳了咳，一手背在身后，问道：“五姐儿，怎么不见欢姨娘和妍姐儿他们？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今日要回来吗？”</p>
沈双玉抬眼看着他，奇怪地微微一笑，“我没有特地派人去跟他们说，但是前前后后我布置了这么多，安排了这么些事情，想知道也是不难的。”</p>
想知道不难，可他们却没有出现。</p>
沈奇武抿着嘴点点头，眼里晦暗不明，想了想，他说道：“那待会儿的宴会，可要通知他们了。算了算了，我自己去跟他们说吧，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他后边的一句像是呢喃，若不仔细听也是听不清楚的。他摆摆手，抬脚就要走开。</p>
沈双玉面不改色，问道：“我倒是有些奇怪，四叔当初走丢，怎么在张家住了这么久？着实是叫老夫人好生担心。我没想到老夫人如今抱病，四叔想的却是先去看那边的人。”</p>
沈双玉提起了张家，分明就是警告和提醒。沈双玉清楚，沈奇武在张家待了这么久，肯定是会被人好好警告的。没想到他这才刚刚回家，就本性暴露了。</p>
而在沈奇武听来，这是有屈辱在里边的。没想到自己从小住到大的遥城，自己也会有走迷路一天。</p>
沈奇武的脸色有一时的不自然，现在是想起来在张家发生的事情。眸光落在沈双玉的身上，就带了几分恼意，“方才你自己不是也说了，老夫人抱病，需要静养吗？难不成我还跑去打扰了老夫人安歇不成！五姐儿，你这是在教我做事？”他眯了眯眼睛，颇有几分胁迫的意味。</p>
“侄女不敢。我以为老夫人如果能够见到四叔的话，病肯定会好得快一些。”沈双玉莞尔一笑，福身道：“当然了，要怎么做，是四叔你自己的意思，我又怎敢置喙？”</p>
沈奇武不知道是不是被沈双玉直接戳穿恼羞成怒，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人家都已经示软了，他总不好跟自己的侄女论个长短吧。于是板着脸哼了一声，“最好是如此。”</p>
沈双玉抿嘴不。田秀撑着伞站在她的身后，雪花从天而落，被徐徐吹来的风打偏，有一些落在了沈双玉的氅上。</p>
沈奇武眯了眯眼睛，心道这氅想必价值不低，难道这几年府里的财力上来了。</p>
沈双玉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看，隐有不耐，便问：“四叔，还有什么事情吗？”</p>
沈奇武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容貌出众的侄女，道：“那日带我去衙门的那个人在那儿呢！半途失踪，害我在外边迷路。不曾想府里居然还容着这种无用的奴才，该是重罚！”</p>
自己中途意外地睡过去了，再醒来已经出了城。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出城，要进来的时候却是被守城门的守卫给拦住了。他不断地解释自己是在城里的，可那些守卫偏偏说没有见到他出去。他那时候气的想动手，怎么可能自己无缘无故就出了城——难道自己是架了马车飞出去的吗？</p>
他恼得很，亮了身份。可那守卫是怎么说的？</p>
他记得清楚——“沈家四老爷早就回沈家了。”</p>
沈奇武才想起来自己当初回城时，遥城还没下禁令，进出并不难。</p>
而看他无话可说，那些守卫直接就驱赶他了。</p>
被拒之城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一时间无处可去，沈奇武颇为费神，一番纠结。为了能有落脚的地方，为了向老爷子表明自己的心意，还是顺便去将张氏给带回来。于是他就驾着马车，前往永县。</p>
好在当初自己还是陪着张氏回过娘家的，知道路要怎么走。也幸亏马车上放了吃食，不至于挨饿。</p>
当时的车夫，正是凌邑。凌邑都被自己派出去了，府里自然是没有他的身影的。</p>
沈双玉煞有其事地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那个奴才实在不顶用，的确是重罚了。那时候府里无人主事，我便托大做了主，重罚了他一顿，将他驱出去了。”</p>
话是这样说，到底好听些。只不过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人都已经没在府里了，他沈奇武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再去追究了。</p>
伞面的阴影正好打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的脸上晦暗不明，自然遮去了她眉眼处流露的不屑。</p>
“哼……这种奴才，如此未免也太便宜他了。”沈奇武不平道。</p>
他是以为这样的惩罚还不够了，毕竟要不是那个奴才，自己也不会迷路，而后莫名其妙出了城，最后为图个方便去了张家，还受了那些个磋磨。自己受的难堪，自然是要那个奴才来担的。</p>
喻如睁着眼睛瞅着他，噘嘴别开了头。</p>
沈双玉勾了勾唇，颇为无辜：“四叔说的有道理。只不过，要是四叔记着遥城的路，也不至于走迷路。就是没想到，四叔是将遥城的所有事情都给忘了。”</p>
所有事情，指的不仅是路，也是在遥城的妻女。</p>
沈奇武知道沈双玉向来看不起欢娘他们，也很快意思到沈双玉话中的内涵。</p>
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可要责骂她，人家也没直说，怎么能责骂？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当即甩了手就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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