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两刻钟，沈双玉唤了雪清进来。</p>
沈双玉面无表情，站在书桌前，六出缩在桌上，垫在它身下的是一本文书，沈双玉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地道：“四叔外出不是要去接人吗，既然接不到祖父，那就去接四婶吧，总得接个人回来。”</p>
那就是要把他放出城去了。雪清点头，“是。那是要把人打晕了送出去吧。”</p>
沈双玉点了点头，又道：“祖父染了疫病，衙门的活倒还能按部就班，不必调整了。倒是府里，就不必特意瞒着了。给了点机会了，才会露出狐狸尾巴。”</p>
雪清不明“狐狸尾巴”指的是谁，但也没问。只是记着，老爷子染了疫病的事情不必瞒着府里的人。</p>
沈双玉摸了摸六出，又抬头看着雪清，“你去跑个腿，去病营问于和个问题。便问，他的主子有危险，他走不走。再把蔺信唤来，尽快。”从书架上取出了一个小匣子，不疾不徐地将小匣子打开，将小匣子里的一个令牌取了出来，捏在手里。</p>
雪清不发问，只是默默地一件件记下来，然后出去了。</p>
沈双玉又喊了喻如进来。</p>
沈家府里的人闲着没事，闲言就传得飞快，不过一日，五小姐对老夫人不敬、将手足当成草芥的话就沸沸扬扬了。不过是碍于现在府里有五小姐的一席之地，因此没人敢明晃晃的表现出来而已。</p>
蔺信因为传下文书、安排沈双玉所吩咐的事情并不在王府里。雪清去了一趟王府没见到人，就只能先去病营找于和。</p>
正是午后，于和在吃颇迟的午饭。与于和同坐在简陋的饭桌上的，还有刚加入病营就忙得晕头转向的王医女，还有另外几个惠民堂的大夫，他们也是在病营帮忙，独立负责病情不甚严重的病者。他们几个没有染过病的人自然就将防护做到最好，吃饭的时候才将捂在口鼻的布给取下来。</p>
“王医女的医术倒是精湛，想必学了很多年了吧。”于和吃着青菜，闲话着说道。</p>
累得很了，王医女这会子也没什么食欲，只是小口地喝着放了红枣黄芪当归等物熬出来的鸡汤。听此话，她便说道：“家里世代行医，从小就跟药材打交代，自然熟悉。”</p>
于和恍然地笑笑，“原来如此。王医女做事干脆，还不到一日，病营里头对你便赞不绝口呢。”</p>
有本事的人总是会让人喜欢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能来分担总是好的。一开始只是因为沈双玉同意，现在，于和到底有所改观。</p>
丁清掀了帐布走进来，道：“于太医，外边有人找您哩，是今早的那个姑娘。”</p>
于和放下饭碗走出去，借着点起灯笼的亮光看到了站在病营外边的雪清。</p>
于和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活动着身子骨，走近了围栏了，他这个木头问道：“怎么了，是沈小姐有什么吩咐吗？”</p>
雪清的脸正对着病营里头点亮的烛火，烛火照在她的脸上，她毫无表情，“主子说，太医你的主子有危险，你走不走。”</p>
突然听到的话好像一个响雷，炸得于和嘴角抽动，“什么意思？这说的是什么玩意儿？”</p>
雪清眯了眯眼睛，道：“主子就是这样说的，其他的我也不清楚，若是太医也不明白的话，不如亲自去问问主子。”</p>
问是肯定要问的！于和攥了攥手，他的主子有了危险？他的主子不就是明王吗！想想明王启程回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会子应该就是在路上——在路上遇到危险了？！</p>
心脏重重地坠落，他甚至听到了心脏坠地发出的破裂声。自己会到杭州来可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懿旨，目的就是为了照看明王殿下。可明王出事了！</p>
“你且等我，我去牵马，立即跟你去。”于和喊道，跑着就要回去。</p>
“太医且慢。”雪清唤住了他，道：“我要去趟王府，你得叫个护卫送你去。”</p>
于和转了个头思绪就清楚了，挥了挥手，一边转身跑开一边道：“那你去吧！”</p>
蔺信刚回王府，就见到了一直守在王府的雪清。</p>
沈家大门敞开，府里点满了灯，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说起来，也的确有事情，才会让沈家夜里还热闹喧嚣着。时候晚了，于和到了沈家到底让人吃惊。</p>
于和看着门口热闹，府门口的奴才们都奇怪地盯着他，着急地挠了挠脑袋。回头扯了护卫一把，护卫反应过来，忙道：“这位是太医。”</p>
“我找你们主子有事儿！”于和便往前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儿了？”</p>
其中一个门房答道：“回太医的话。咱们府里的四老爷今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老夫人担心着，就派人出去找。”</p>
说罢他便垂眸想了想，先将人引进了府门，想着该去找老夫人还是去找三夫人，还是去找五小姐。二少爷沈辰正闭关读书呢，不让人打扰。仔细想想，福利头除了今日走丢的四老爷，主家里竟然也没有能主事的男子了。</p>
走进了前院，就有小厮来顶替了门房的位置，将人引进了正厅，猫着腰行了礼，说道：“太医，您这边请。您先坐着，容奴才去叫通禀一声。”</p>
于和“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边。他上回也是来过沈家的，那时候就是沈双玉在正厅待客的，于是他就认为沈家的能主事的是沈双玉。</p>
小厮从正厅退出来之后，便往后院跑了。</p>
于和喝了茶水，目光时不时往门口看。</p>
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了。于和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面对着门口，没想到进来的不适沈双玉，而是一帮人，当先的是一个有些憔悴的老妇人，扶着老妇人的是一个小姑娘。</p>
不见沈双玉的身影。</p>
于和有些茫然，他正是急着见到沈双玉呢！真是的……</p>
来的正是沈王氏，扶着她的正是沈妍，身后还跟着几个奴才。</p>
“是太医吧？老身王氏……”沈王氏笑着打招呼，走进了正厅，往正位走去，坐下后才发问：“不知太医深夜来此，是为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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