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给沈王氏打着扇子，微微垂着头，人畜无害地笑着，却是道：“可是想来三弟妹的嫁妆也不止是这些颜色鲜艳的东西吧，如果三弟妹有心想要送点合适的东西，以三弟妹当时长长的嫁妆单子，又怎么会没有呢？说来或许是我对三弟妹还不够好吧。母亲，您以为呢？”</p>
这就是在说宋氏抠门了，肯定会有好东西可以送给她们的，就是藏着掖着不舍得拿出来而已。</p>
沈王氏冷哼一声，“四个儿媳，到底还是有内外之分的。这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的，我心里都门儿清。”</p>
若是以往，听到这种话，宋氏必定因此诚惶诚恐，先示软，再寻个机会送出点东西讨好一番。可是今日，她意外地不想再委屈自己了。</p>
反正，明年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京城定居了，远离她们这群人，到了京城再没有人压在她的头上了。冷嘲热讽、作威作福都会没有了。</p>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仅仅是因为沈双玉方才的一句话，就心动了、就信了。如果她这个时候能够沉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一年的时间太长，能发生的变数太多，估计就不会这么冲动地怼着了。</p>
宋氏与往日的不言语不同，她难得地伶牙俐齿了一番：“母亲所言甚是，毕竟十指也有长短。”</p>
宋氏也会顶嘴了！沈王氏的胸口上下起伏，“你……”</p>
“母亲别生气……”王氏替她抚了抚后背，可是还不待她说下去，就被别人的声音给打断了。</p>
“母亲！”是一道雄厚的男声。</p>
未见身影，先现声音。也因为这个声音，沈王氏歇了跟三房争论的心思。</p>
进来的正是沈奇武。可是准确来说，并不止沈奇武，他大跨步走进来，手上就抱着一个男孩，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正是他的外室。</p>
见此，沈双玉不由得挑了挑眉。</p>
这个欢娘跟她的一双儿女，分明都是被老爷子拒之门外的，没有资格留在府里，门房怎么能把人放进来呢？而看他们今日的模样，显然是费了心思一番梳妆打扮的。</p>
被沈奇武抱在怀里的平哥儿，身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腰间还系着一枚玉佩。因为年纪尚小，他项上还挂着一个金项圈，衬得人十分可爱。</p>
而在他们身后的欢娘和沈妍也是精心打扮过的。</p>
欢娘一身不甚华丽的枣红色的云缎裙，但因为一身衣服颇为合身，颜色也更衬她容貌美丽，端的是温婉贤淑。沈妍也是，衣裳看得出来是新做的，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姿，发顶的一支银步摇也随着她的脚步而动。</p>
沈双玉看向沈王氏。</p>
沈王氏这一刻还在因为三房的顶撞而恼怒，下一刻看到他们进来就露出了笑容。她的神情没有半点惊讶，好像是早就知道了。</p>
她招了招手，望着平哥儿，道：“过来、过来！”</p>
沈双玉不由觉得可笑。张氏那么孝顺沈王氏，也换不来沈王氏的维护，被外室气得回了娘家。而沈王氏不但没有挽留，反而是对外室子和颜悦色。</p>
平哥儿没见过沈王氏，有些怕生地揪着沈奇武衣裳不撒手。</p>
在厅中位置上的二房的男丁都有些不舒服，他们是府里正儿八经的少爷，也没见得沈王氏何时有这么亲昵。</p>
沈妍走上前，动作温柔地牵着平哥儿，低声在平哥儿的耳边说了两句。平哥儿怯怯地抬头看看，就被沈妍牵着上前，姐弟二人齐齐给沈王氏行跪拜大礼：“给祖母请安。”</p>
自从心爱的二孙女死去，沈王氏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高兴的笑容。</p>
她很是欢喜地受了两个外室子的请安，让银屏将准备好的东西拿给他们。</p>
沈妍姐弟二人有礼地接过，又谢了一番。</p>
沈双玉扯了扯嘴角，招手叫来禄雪，低声吩咐道：“去问问，怎么祖父还没回来？”</p>
禄雪抬眼看看，“诶，奴婢这就去。”</p>
说罢，她就轻手轻脚地退出去。</p>
沈王氏将平哥儿搂在怀里，越看越高兴，直对沈奇武道：“平哥儿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p>
沈妍就退开了，虽然厅中有好几个空位置，但她便只是站着，微微垂头。</p>
也许是沈双玉一直打量着沈妍，沈妍有所感应地也抬起头来。沈双玉不避不闪地继续打量，微微勾起唇角，带了两分嘲讽。</p>
沈妍眯着眼睛，咬了咬唇。</p>
沈王氏一直搂着平哥儿，又问沈妍：“妍姐儿平日里可有做什么事情？可读了什么书、有什么爱好？”</p>
沈妍收回跟沈双玉对视的目光，福身答道：“平日就做些绣活打发打发时间，看过两本书，识得一些字……至于爱好，没有什么爱好。”</p>
沈双玉喝着丫鬟奉上的茶水，茶盖轻磕盏身，见着禄雪的身影出现，不疾不徐地喝了两口茶水。可当看到禄雪身后的雪清时，她忽然眉心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p>
禄雪俯在沈双玉的耳边，道：“老太爷还没回来。福叔倒是已经回来了，奴婢听说，老太爷是回来的半路上，被王家的老舅爷拦着去说话了。”</p>
沈双玉明白了，放下茶盏。</p>
禄雪已经退开了，这下轮到雪清走了过来，她放低了声音，严肃道：“主子，蔺信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宁知州今日身有不适，一查才知道染了疫病。问该如何是好，是否也要把宁知州送到病营。”</p>
沈双玉眉头跳了跳。</p>
“宁知州如今在哪里？”沈双玉也放低了声音。</p>
许是见得这边的动作大了些，沈王氏颇为不悦：“五姐儿有什么大事不成，也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p>
沈双玉抬头，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已经到了开席的时候了，却还不见祖父回来。便让丫鬟去打听打听，才知道祖父是被老舅爷请走了。不知道老舅爷请走祖父，是为了什么事，正打算让人去请回来呢。”</p>
老舅爷正是沈王氏的兄弟，老爷子为什么会被老舅爷请走，沈王氏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她没有想到，沈双玉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个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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