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辛将折扇呈于双手，双腿一曲，跪在地上拜道：“下官陆辛，拜见明王殿下。”</p>
方嘉策将身前的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沉着脸对陆辛喝道：“你是什么人？谁准你扰本王的！还不赶紧退下！”</p>
陆辛微微抬头，看到了明王绣着麒麟的衣摆，和女子身上流光的衣裙，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眸子。很快回过神来，他也不起身，还是跪在那处，道：“王爷恕罪，下官并非故意打扰王爷，只是听闻画舫有刺客，而下官带来的护卫个个都有功夫，因此便想替王爷分忧——王爷恕罪。”</p>
方嘉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嗅着女子身上好闻的发香味，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他的心绪，他冷笑道：“本王的安危，何尝需要你一个鸿胪寺寺丞来管了？本王是手下无人可用不成？！”</p>
陆辛丝毫不知自己被人厌恶了似的，依旧道：“王爷恕罪。下官自知官位低，只是受皇上之命行事，也多少得几分便宜行事之权。下官来时，皇上曾提点几句，务必要将王爷的安危放在守卫。下官也只是因为皇命在身，或许因此有些失了规矩，请王爷体谅则个。”</p>
重复着恕罪的话，可又一直跪在地上不起，丝毫没有半点示弱求饶之意，反而是在威胁。</p>
陆辛声音尖锐道：“方才手下人见着有人鬼鬼祟祟地跑上来，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不若让手下人好好查一番？还有，不知王爷这身前的姑娘是何人，能否信得过？”</p>
“放肆！本王的人，难道还需要你来查？陆辛，你这是在拿父皇的吩咐来威胁本王？”方嘉策喝道，将身前的人往怀里又搂了几分，昭示着主权似的，绣着麒麟的衣袖横着，将女子搂在怀里。桂花的清香味沁人心脾，他不由自主地，却又贪婪地疯狂吸取。</p>
“本王的人”？</p>
这话，不仅是让陆辛惊了一下。就连在他怀里的沈双玉都愣住了。</p>
陆辛越发好奇了，好奇地打量着流光衣裳的裙摆，明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明王殿下为之倾倒。话说，明王殿下不是还因为沈家嫡出大小姐，跟自己主子吵起来过吗？居然转了个身，到杭州来就有了别的女子。</p>
思及此，陆辛实在没办法让一探究竟的机会就此溜走。今日不见，明王肯定会把人给藏的好好的，自己再想看也难了。</p>
陆辛脑袋低了低：“请王爷见谅。”这就是非要看个清楚的意思了。</p>
方嘉策抿嘴，眼里尽是危险的气息。</p>
沈双玉闭了闭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一双玉手抬起环住他的身子，声音细腻地说道：“王爷，若是这位大人非要查妾身才能罢休的话，不若就让大人查吧？”</p>
她说得实在随意，好像被查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事实全然相反，但凡她被陆辛看了容貌，那就意味着需对上真王方鸿振了——不论她是否承认自己是沈钰。承认是沈钰了，方鸿振势必会费尽心思杀了自己。不承认是沈钰……那也得看他信不信了。方嘉策太信他的手足了，也就意味着方嘉策是难以护着自己的。而最重要的是自己还不具备对上方鸿振的能力。</p>
“莫不是席间喝了太多酒，这会子醉了？本王是最恨有人胆敢觊觎你的美貌的，你如实说，是不是本王满意不了你，竟叫你还想要去勾搭别人？若是如此，本王可就要将你囚在‘介乐楼’里了。”方嘉策沉声道，宽厚的手掌往上，抚过她的肩头，又覆上她的秀发。</p>
沈双玉站着不过到他的肩头，被他抚着秀发被逼抬头。抬头时见着他眼里燃着的占有欲，想着倒是也好笑，一场假戏他也做得这么真。既然他都做得这么真了，自己自然也不能拖后腿了，于是眉头轻锁，嘁嘁道：“爷，妾身怎敢呢？妾身心中只有王爷一人！介乐楼那么一点小地方，爷舍得妾身在里头受苦吗？”</p>
方嘉策指尖已抚过她发上唯一一支固定的深蓝色宝石簪子，突然抬手将簪子拔了出来。一瞬间，沈双玉发上的一对珍珠钗子随着秀发蹦开而弹出来，弹在空中，又掉在地上。</p>
沈双玉一惊，三千青丝全然散落，柔顺的发垂在她的背后、肩头、身前，化了淡妆的脸显出几分迷茫，为什么要拆散她的头发？</p>
方嘉策抚着她的后脑勺，逼得她微微抬头。迎着她疑惑迷茫的神情，他心中微动，在她额前落下一吻，蜻蜓点水的一吻。</p>
他身上的松香味清淡又好闻，可闻久了，就让人有些昏昏沉沉的。沈双玉觉得自己这会就处在昏昏沉沉的阶段，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拆散她的发髻，又在她额前落下一吻……他身上的松香味夺去了她思考的能力，她睫毛一直颤着，红唇轻轻张合，一点声音都没发出。</p>
跪在地上的陆辛：“……”敢问王爷，为何要当着下官的面儿这么腻歪？不过一个妾室，王爷您也这么多情？</p>
这倒也不能怪陆辛，实在是沈双玉自己自称的“妾身”太令人看轻了。对于明王来说，小妾这种，是要多少能有多少的。</p>
“没有是最好，否则受苦的就是你了。”一吻过，方嘉策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肩上靠，说道：“本王要回京一趟，长途劳累，你便留在遥城罢。本王会留下陈景焕，你有什么事儿直接吩咐他就是了。”</p>
陆辛不由得惊了。</p>
这是担心自己没了他在遥城就活不了？沈双玉的脑子要动还有些困难，但也知道，有陈景焕在他身边要好许多，很多事情是得有陈景焕在旁边劝慰、帮衬、出主意才行。</p>
沈双玉便微微抬起头，对着他摇摇头，拒道：“请爷务必带上陈公子，妾身会照顾好自己的……妾身在遥城等爷回来，嗯？”</p>
方嘉策也想起了陈景焕的用处，便点点头，当着陆辛的面儿，改口道：“那本王便带陈景焕走，留蔺信给你。本王走后，你也莫出王府。”</p>
沈双玉没把后面一句当回事，只是还想拒绝前面的。</p>
方嘉策道：“不然本王就将你锁在介乐楼中。”</p>
沈双玉颇为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但也知他是非要让蔺信留下了……那倒也罢了。她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处，闷闷地说道：“爷早些回来。”</p>
“好。”方嘉策再次抬手抚上她的肩头。</p>
陆辛这一下是真的心惊了。</p>
六皇子方嘉策向来是目中无人，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就连皇后娘娘，他也是敢随心所欲，口无遮拦的。没想到居然有一日，能见得他对一个人这般温和，甚至是这个女子一句话就让他改变了主意。</p>
这个女子实在是不简单！</p>
陆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才能让明王变了性子的宠爱。可是那女子青丝尽散，遮住了脸庞，又是背对着自己，完全见不到模样。</p>
不论谁来看，单单二人这样亲昵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女子显然不会是刺客了，而是明王来到杭州后纳的妾室。</p>
“你看什么！还不赶紧退下！”方嘉策不悦地盯着陆辛看，“怎的，还是说你还是贼心不改，还想看本王的女人长什么模样？呵呵……非要看的话也不是不行，看过后你自挖双眼，那本王还能饶你一命。”</p>
身份尊贵，就是有这种特权。陆辛丝毫不怀疑随心所欲的明王会逼迫他自挖双眼，自己一个小官，又是此次来“带”明王回京的人，被明王记恨上也是必然。</p>
为了看一个女子的长相，赔上自己的一双眼睛、后半生，实在是得不偿失。陆辛沉默片刻，立即道：“下官不敢。”</p>
你也会不敢？</p>
沈双玉听着陆辛的声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直起身子，才意识到自己还环着方嘉策的身子。不由得脸颊微红，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p>
方嘉策还没收回手，哪里能让她如愿躲开，手臂一揽，又是将人揽回怀里。垂着头，故意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本王这还没走呢，你就想躲？”</p>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鼻尖纷绕的松香味乱人心神，沈双玉颇为不适的眯了眯眼睛。奈何就着这个姿势，要躲开的话躲避的意味太过明显，于是只能强忍着保持一动不动。她便微微呼出一口气，亲昵地抱住方嘉策，并没有放低自己的声音：“爷此次进京，可要每日每日都想着妾身，不要忘了妾身在杭州等爷回来。还有……爷要平安归来。”</p>
虽然知道沈双玉这只是在做戏而已，可真当听到声音清冷的她，居然温柔地说出这种缠倦的话，可实在忍不住心弦意动。</p>
方嘉策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正正好轻轻靠在她的脑袋上，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无奈道：“本王该拿你如何是好啊……”</p>
跪得双腿发麻的陆辛，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叫嚣着不适。明明是要来把明王“请走的”，可是这怎么好像是来拆散他们似的？</p>
沈双玉感觉自己被压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缓缓闭上眼睛，这令她感到安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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