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桐怀村……”于和稍稍抬起头，冲着明王微微一笑。</p>
方嘉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说！”</p>
于和脸上的笑意便深了几分：“微臣便说，王爷肯定是看重百姓的。”</p>
方嘉策再次瞪了他一眼：“你爱说不说。”他是认为于和在故意诓他退让的，想着把他蒙头打一顿。</p>
不料于和脸上的笑意都敛去了，严肃道：“微臣以为，桐怀村的百姓得了疫病，解决的话，自然是让所有人都能够恢复痊愈得好。想来，王爷也是这样想的，不知可对？”</p>
这话可是让方嘉策感到奇怪，他反问道：“肯定是如此，不然呢？”</p>
于和问道：“那敢问王爷，桐怀村上下病得最严重的那几日，为何桐怀村上下只有一日两顿稀得不见多少米粒的粥水，和一两个硬邦邦的馒头？微臣亦是见过药方，对症下药，药材足够的话，肯定是几乎所有人都能到熬过来的。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最不会出错的伙食出了问题。”</p>
方嘉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不由得惊讶：“怎么可能呢，本王是交给了宁知州去办此事的。宁知州做事向来靠谱，本王还特意让他多关心桐怀村百姓的伙食，怎么会……”</p>
“王爷。”于和唤道：“王爷向来宅心仁厚，一心为了百姓。可是不见得别人就是如此。王爷所说的宁大人任知州高位，位高即是权重，事情便多，总不能事事都顾虑周全了。就像是王爷，若是微臣不说，王爷也不会知道此事啊。”</p>
他的意思就是，宁知州或许是能信的、是清白的，那就有可能是因为下面的人见钱眼开，昧下了得病百姓的伙食钱。当然，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宁知州。</p>
“也有可能是，有谁认为桐怀村的百姓是救不回来了，想着能省即省吧。”于和笑道，笑容有些轻蔑。</p>
方嘉策的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会呢。宁知州是知道轻重缓急的，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自从得知发生疫病，桐怀村的伙食就是由官府承担的。本王也见过送去的伙食，白粥白饭、青菜腥荤都有，还怕男子吃不饱，还有小半桶馒头呢。”</p>
于和了然地笑笑，“难怪说呢，原来第一日送到桐怀村的伙食是经过王爷的眼的啊，微臣还说为何第一日有青菜和香甜的馒头的呢。不过，王爷，第一日的伙食还是过得去的，但是远远没有王爷说的青菜腥荤。从第二日开始，一日两顿饭菜都已经是填不饱肚子的了。”</p>
方嘉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一日经过了他的眼，所以送去的饭菜好一些，后来则是因为他没再过问伙食的事情了，所以就开始欺上瞒下，克扣百姓伙食了。</p>
“啊，这么看来，王爷是不知道为何遥城城内也发生了疫病吧？”于和挤眉弄眼道。</p>
方嘉策眯了眯眼睛，没说话。</p>
于和便开始解释：“说来，也跟这件事情有关。桐怀村里留下的人都是得了病的，有户人家只有一个男子养着个小孩，那小孩病得重，又因为没东西可以吃，眼看着就要咽气了。微臣有一次给了那个小孩两个馒头，那男子就跟微臣说起来，他想要偷偷进城，去衙门讨个说法，只是被微臣劝下来了，毕竟跑出桐怀村的话，可是会害了别人的。”</p>
方嘉策皱起眉头，知道事情不会仅仅如此的，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p>
“可是啊，那个孩子还是熬不过去，死了。”于和语气平淡，只有眼里清晰分明的哀伤：“那男子也是染了病的，本来他的精神还是不错的。可是孩子一走，他整个人就像是行尸走肉。有一天中午，他跑了……逃出了桐怀村——后来是死在城门口了。因为尸体无人认领，便停尸停在城门口。”</p>
城门内外每日进出的人那么多，来来往往的那些人都有可能染上疫病。而进出城门的人又有各个村的，也就是说，现在每个村都有可能染了疫病。</p>
“真是该死！”这让方嘉策的心里骤然生出一团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把相关的人重罚一顿。听对方对桐怀村的事情颇为熟悉，他便明白了：“桐怀村发现疫病的大夫便是于太医吧。”</p>
于和点点头：“正是微臣。王爷放心，微臣已经痊愈了，既是痊愈就不会再犯了。”</p>
方嘉策扯了扯唇，脸色难看至极，没再说出什么来。</p>
陈景焕看看二人，因为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只是要比自己想的更严重些，心情不如何沉重，便道：“于太医没事就好，否则王爷都没法跟皇后娘娘交代了。”</p>
于和摇摇头，目光凝重地看着方嘉策，说道：“王爷……王爷打算如何处置？”</p>
如何处置？</p>
方嘉策咬牙，“有功就奖，有过就罚。为了贪图一点黄白之物，害了百姓的人，自然是得重罚。”</p>
陈景焕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一时没说出话来。</p>
重罚？要如何重罚？上边拨钱，到百姓手里已是经过层层剥削剩下的一点。这在朝廷中也是常事，就连皇上，知道归知道，不也没法完全根治吗？王爷说要重罚，难不成是要把所有相关的人全部处置一遍？</p>
这只是想来，便觉得是天方夜谭。</p>
还能把贪了百姓伙食的人都罢职了不成？那他们的活要谁人来做？</p>
但是对于于和来说，这个回答却是满意的。</p>
只是于和也并未露出笑容，只是继续问：“微臣不知，王爷所说的重罚，是要如何重罚呢？”</p>
方嘉策看了他一眼，“贪了多少银钱，自当叫他们加倍还回来。之后，再以贪墨多少来做处置，或是罢官，或是思过……”</p>
于和笑了：“王爷，若是他们说自己没有钱可以还回来呢？贪了银钱，总是为了花出去的。”</p>
方嘉策咬牙，“那便用别的东西抵，吃了多少东西，总是要让他们吐出来的。”</p>
于和伸出舌尖，润了润唇，笑意又深了几分。</p>
陈景焕看着他们二人，眼里有异色闪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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