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烛火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爆破声。</p>
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p>
沈双玉疲倦地将脸埋在双手间，平复着起伏的心绪。手腕处被碰了碰，她抬起头来，一个缠花玛瑙水杯在面前晃了一下，她接过了水杯，低低说一句“谢谢”。</p>
温水入腹，沈双玉舒适地眯起眼睛。水杯见底，她探出舌尖润过红唇，将杯子递给方嘉策。</p>
方嘉策接过水杯，默不作声地转头走开，少顷又拿了杯水进来。把水递给沈双玉时，指尖相触，那是温热的皮肤。</p>
看着沈双玉喝水的模样，心中暗道，这是真真正正的活着的沈钰。此时他因为失而复得的欢喜高兴胜过其他一切，他低低笑了两声。</p>
沈双玉将水一饮而尽，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你笑什么！”</p>
女子嗔怪娇柔的模样实在生动，让方嘉策眸光闪烁，说道：“高兴的，因为你还活着。若是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沈老太君肯定更高兴！老太君因为你逝世卧病在床，要是见到你，说不定病就好了。”</p>
他以为，她肯定像会让老太君得知她还活着的消息，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沈老太君见面。</p>
可不料沈双玉脸色微变，如今见面？如何能见！</p>
方嘉策没见到见到她的尸体，还能糊弄过去。可祖母亲眼见到她死去，见到她落葬，真要出现在祖母面前，肯定会把祖母吓得不轻。况且，她不懂，祖母为何知道是沈翊燕杀了她，还护着沈翊燕。</p>
“怎么？”方嘉策脸上笑意淡了淡，质疑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想见老太君？”</p>
沈双玉抬头看着他，淡漠的琉璃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我怎么会不想见祖母？我做梦都想着她。我想见祖母，也想回京城。可是还不到时候，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回去、会再回去孝顺祖母。”</p>
方嘉策皱了皱眉，“想见就见啊！去见老太君还需要什么时机！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简直是莫名其妙！”</p>
沈双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找骂？我都说了，还不到时候！要是能够去见祖母，我又怎么会不去见！何须你来教我？如今你封王了，怎么反而听不懂人话了？”</p>
方嘉策摸了摸鼻子，熟悉的嗔骂声叫他莫名气虚。可听到后边，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封王了，自己怎么说也是王爷了！怎么在她面前还板不起身板不成？</p>
于是找回了冷峻的目光，只是有些做作的意味，因而显得有几分滑稽，“你还知道我是王爷啊！你是怎么跟王爷说话的？小心本王治你不敬之罪！”</p>
沈双玉凉凉地瞥了瞥他，一手搭在梳妆台上，提醒道：“小女本不过是遥城县丞的孙女，见着王爷自然是要毕恭毕敬的。可是王爷非要刨根问底，将这些事儿摊在面上说的，要我承认是沈钰，那不就是王爷自己要将王爷的名头放下？怎么如今我承认了，反而是王爷你不满意了？”</p>
方嘉策张了张嘴，一时没找到反驳的话。</p>
于是王爷恼羞成怒，开始无理取闹：“这还不是被你逼的！你越是要装成不认识我，我越是不满，越是非要你承认不可！”</p>
“……”沈双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p>
方嘉策莫名其妙觉得还是自己理亏了，摸了摸鼻子，别过头去。</p>
两人沉默了一会。</p>
沈双玉指尖拨弄着千两银票，“祖母她如何了？”</p>
方嘉策自己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梳妆台的另一侧，“老太君念你成疾，暗卫说，似是去庄子上养病去了。”</p>
沈双玉的心绞痛了一下，想了想，又问：“沈翊燕呢？可是嫁给大皇子了，哦，如今该是真王了吧。”</p>
“真王？呵，可不是！说是已经定下婚期了，你那个妹妹嫁出去就是真王妃了。”方嘉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色复杂，似乎是有些不屑。</p>
饶是沈双玉心里有准备，心里还是不由得疼了一下，不过这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要自己死，不就是为了结成连理吗。</p>
沈双玉沉默下来，指尖按着银票，目光逐渐悠远。</p>
方嘉策就把手搭在梳妆台上，撑着脑袋看着她发呆出神。</p>
屋中一片寂静，雕花烛台上的蜡烛流下长长的烛泪，燃着线芯发出亮光。照得这一室明亮，暖暖的烛光中，女子肤若凝脂，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的勾魂摄魄之态。</p>
方嘉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p>
寂静的一幕没能保持多久，就被一阵吵闹的金戈相向声打破了。</p>
方嘉策骤然抬头看向外边，一瞬间，沈双玉也抬头看向院子的方向。</p>
他们怎么就忘了，在他们身后还有人的。</p>
沈双玉扶着梳妆台站起来，朝正屋门口走去。方嘉策看了看她，自然是跟上去。</p>
房门一开，就看到了在院中打斗的人。</p>
凌邑双手皆拿短刀，明明他系在身侧的只有一柄刀鞘。他使的一手双刀，双刀在寒光中凌厉带风，大有一夫当关之势，逼得面前两个暗卫齐齐往后退。</p>
沈双玉看得惊诧，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往前走。</p>
“这群废物。”</p>
沈双玉侧过头，方嘉策站在旁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p>
沈双玉奇怪地回过头去，看着凌邑的招招凌厉，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招。</p>
方嘉策的暗卫她是知道的，功夫不算低。可凌邑一个打俩，还隐隐占了上风。这么看来，这个凌邑的功夫可是一流的。这么个功夫绝顶的人，为何要跟着自己？还跟个宵小之辈一样隐在玉瑾院中，还说是为了保护她。</p>
雪清是与凌邑一起来的，而且看来。凌邑是开路的一个，她像是断后的人，配合得还不错。</p>
虽然费了不少时间，可已经是闯进了王府来了。</p>
“蔺信呢？”沈双玉眯了眯眼睛，盯着凌邑问道。</p>
方嘉策也是想到他来，张嘴正想要唤蔺信，就见到了一袭黑影越过屋檐，冲着拿着双刀的凌邑而去。</p>
蔺信踩在瓦上，脚下轻响，扬手拔出长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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