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茂密的绿叶时,就剩下一块一块的小小的斑驳。有一处,正好就落在方嘉策的左眸上,映得他的眸子好似成了琥珀。</p>
方嘉策忽然出声说道:“我以为,跑远了,就能当成自己是被父皇派走,而她还在京中,好好活着的。”</p>
话中,是无奈的苦涩。</p>
陈景焕太清楚明王口中的“她”是谁了,沈家的嫡长女,明王的心头血。</p>
可提起沈家嫡长女,她于明王而言是心头血,清楚这一点的陈景焕,就更想一头撞死在木鱼上了。</p>
陈景焕张了张嘴,也许是金灿灿的阳光给了他一些勇气,又也许是头顶的树叶太过茂盛,给了他一点天塌不下来的错觉。他试探道:“要不,属下每日跟爷胡说一些沈姑娘的事?让爷不至于一人这么以为,以至于太过愚昧?”</p>
方嘉策把手曲起来,手肘贴在地上,把脑袋撑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爷在跟你开玩笑?”</p>
陈景焕白着一张脸,干巴巴地应道:“可我也是说真的……爷,您若只是要这样想,咱们千里迢迢跑到杭州,跟出个京城、跑个十几公里到洛州,又有何区别?”</p>
方嘉策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认真道:“杭州是爷的封地!”</p>
陈景焕瞪大眼睛:“所以呢?”</p>
“在爷的封地里头,爷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吗?”方嘉策反问道。</p>
陈景焕脸色苍白,显得又黑又浓的眉毛扬了扬,十分好奇又十分虔诚地问:“所以,您想做什么?”</p>
方嘉策突然翻身坐起来,迎着金灿灿的阳光,沉吟片刻。又回过头来,以一副十分认真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景焕。</p>
只听他说道:“爷能斥资给她修一座庙了,然后叫百姓去庙里上香。她有地方可以落脚,能吃香火,就不用受苦了!”</p>
陈景焕有些动容,张张嘴,提醒道:“可是,爷,您忘了?沈姑娘虽然没能入祖坟,但也有一座坟了啊。”</p>
方嘉策厌恶地瞪着他,骂道:“你是不是专门跟爷作对呢?她那么孤独的人了,你让她去了之后,还孤零零地待在只有她自己的坟里吗?爷给她修寺庙,有很多百姓来上香了,她才不会自己一个,才不会觉得孤零零的!你懂不懂啊?”</p>
陈景焕点点头。</p>
“你懂什么啊你!你就会读书,两只眼睛都糊书上了!”方嘉策烦闷地又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跟爷作对!到了杭州,爷肯定把你丢进秦楼楚馆!蔺信要是你救你,我就把他也丢进去!你们两个,就知道给爷添堵!”</p>
取了水回来的蔺信停下脚步,手上拿着两个水袋。莫名其妙地看着主子的背影,不明白怎么就要把自己丢去秦楼楚馆,他急着表忠心:“爷放心,属下一定不会去救他的。”</p>
陈景焕吐出一口气。</p>
他没想到自己的杭州之行会如此坎坷,更没想到自己真会被丢进秦楼楚馆中。</p>
去年的三月二十八,沈家三老爷沈奇文死在沙场的消息传到遥城,平城到遥城距离千里,消息定有延误,但不知具体是那一日失踪的,也就默认了三月二十八日是他的祭日。</p>
一大早,沈双玉便起来了,洗漱过后,换上一身素衣。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发髻只别着一支素玉簪子,身无别的饰物。</p>
祠堂一早就开了。</p>
沈双玉带着喻如过去,在祠堂中备香烛香线。禄雪则到府门口去了,她先前预订好的三牲会送到府上来。</p>
早就准备好的纸钱放在祠堂的一角,是用油纸盖着。</p>
前两天,也就是请家法的那天,沈双玉还特意去检查一番,两箱子纸钱好好的。纸扎祭品怕被下人或者一些夜里溜进祠堂的野猫磕着碰着,就另外放在玉瑾院里,今日才搬到祠堂来。</p>
沈双玉一打开存放纸钱的箱子,脸色便沉下去了。原本该是浅褐色的纸钱如今全部变成深褐色,扑面而来的是湿气浸着纸钱的味道。</p>
喻如大惊失色,“小姐,奴婢昨儿傍晚看的时候还好好的!”</p>
那就是昨天晚上动的手了,可又是谁动的手?沈双玉微微眯起眸子,打开另一个箱子。里边的香烛香线也都被水浸泡着,都不能用了。</p>
“牌位呢?”重要的还是父亲沈奇文的牌位,沈双玉将手上湿漉漉的纸钱丢回箱子里,“管家拿来了没有?”</p>
沈奇文的牌位是要今日才能摆上祠堂供桌,沈双玉担心放在祠堂会出事,就让管家保管了。</p>
喻如摇头,“还没呢。要不要奴婢去催一催?”</p>
“不必,你回玉瑾院,把那两个箱子拿来。”沈双玉看着祠堂供桌前跳跃的两簇烛火,眼里有嘲讽,也有冷意。</p>
喻如应了一声,转头就走出祠堂。</p>
祠堂往北走,还有一个门。那是不必经过沈家内外院就能到祠堂的后门,有时候一些需要阖族祭祀的节日,同族的男子不便经过内院,就从那里进出。</p>
今日,北门也开着。</p>
老爷子是遥城县丞,而沈奇文又是京官。老爷子对这个祭奠很上心,又要大办,既然是要大办,那他对沈奇文的态度不言而喻,自然有不少亲朋会来。</p>
也不乏一些人善于钻营,平时苦于跟沈老太爷搭不上关系,今日可就是个好机会了。只是因为要沈奇文上牌位,所以早上只接待族人进祠堂。</p>
沈老太爷特意请了一日假,没去衙门。</p>
集市的屠夫用推车推着三牲而来,三牲是他今日刚宰的,很是新鲜,知道是要做祭奠用的,还特意处理好了才送过来。禄雪看着满意,还了银钱,就让门房把三牲送到祠堂去。</p>
她走得慢,但门房提着三牲,三牲重,走得比她还慢。</p>
“小心些。”禄雪看着门房提着猪头的手似乎是要松开了,急着提醒道。</p>
门房的手指又紧紧攥着了麻袋了,只是依旧走得很慢,他说:“姑娘,你走到前边去吧,我不知要走哪条路,你指个路吧。”</p>
禄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我的脚前段时间伤了,让我走快,可真是难为我了。”</p>
笑话!门房会不识祠堂的路?当她是傻子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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