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大门口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他们也不大声吵闹，或站或倚或席地而坐，暗自垂泪或者三三两两地说着求还公道的话，他们是桐怀村命案的死者家人。</p>
他们来衙门喊话，从前几天一开始的激愤，心头堵着的气没处可发，生死安危的惶恐涌上心头，他们既想为死者讨来公道，又害怕接下去会再死人。</p>
沈双玉来得巧，沈老太爷没去桐怀村，就在衙门里。余辽请了一个衙役去禀话，自己守在马车边。</p>
沈双玉打开车侧的帘子，看到外边席地而坐的几个妇人，轻易看出她们的惶恐不安。双目红肿，脸色惨白，六神无主的，令人心疼。她深吸一口气，把车帘放下了。</p>
遥城是杭州有名的城市，以与海外通商、地域繁华和百姓淳朴有名。可如今，遥城被桐怀村的命案弄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p>
没多久，就有一个男人随着衙役走出来了。余辽定睛一看，是福叔，老太爷的得力助手。</p>
福叔穿过百姓走出来，问了余辽，才知道马车里的是五小姐。福叔直皱眉，对着马车虚虚拱手，“小姐，这不是您能来的地方，老太爷还有公务要忙，您还是快回去吧。有什么话，等老太爷回府了，您再同他说吧。”</p>
沈双玉打开车帘，认真道：“桐怀村的命案，我有个消息要告诉祖父。但是我得先确定一件事，还请通融一下，我需要见到祖父。”</p>
福叔笑笑，摇头道：“小姐，您还是别闹了，老太爷最近对此事焦头烂额，您的事，还是等老太爷回府了再说吧。你好生把小姐送回府去，别在外面多逛！”</p>
五小姐久居府里，怎么可能知道桐怀村的事情，他也就是认为五小姐是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特意跑来衙门找祖父告状的。可怎么不会想想，老太爷最近忙成什么样子了，真是半点事都不懂。</p>
“我是认真的。”沈双玉严肃道。</p>
福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小姐，别闹了！若是老太爷知道你跑到衙门来，估计也会生气的。”</p>
沈双玉咬牙，她也是觉得人命关天，才下定决心插手这件事的。可福叔的态度，摆明是了说她这是在捣乱。</p>
“回去吧。”福叔转头吩咐余辽。</p>
沈双玉皱眉，“且慢！福伯，既然如此，那请你帮我查一件事，就是死者的天灵盖是否破碎，以及是否被挖了心。”</p>
福叔脸色顿变，奇怪地抬头：“这些话，小姐是听谁说的？”</p>
沈双玉也变了脸色，只觉得心漏跳一拍，说出口的声音很轻：“真的还有破天灵盖和挖心？”</p>
福叔听到她的话，更加奇怪了：“小姐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p>
沈双玉目光凌厉，严肃道：“这是第三回杀人，第四次就是八人了！福伯，让我去见祖父。”</p>
什么叫做“第四次就是八人”？福伯疑上心头，一时也犹豫了，因为沈双玉看上去不像是在无中生有。</p>
沈双玉直接往前打开前边的车帘，余辽快速摆出小凳子，她踩着下了马车。</p>
一时，衙门门口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齐齐看了过来。</p>
沈双玉面对着这么多的目光，莫名感觉肩上沉甸甸的，转头对福叔道：“福伯，若是祖父有责怪，我一力承担。请你带我去吧。”</p>
越来越多的人看向这边了。</p>
福叔脸色沉得要滴出墨水了，头一阵阵的疼，他晃了晃头，半被逼着地带人进了祠堂。</p>
来示威的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并不知道他们所说涉及了命案，还很平静地看着人走进衙门。</p>
县丞大人这些日子去了桐怀村四回，他们也跟了四回。在衙门的时候，他们就堵在衙门门口。他们这样做，无非是觉得县丞一定能给他们一个公道，是在逼着县丞快点解除这个危险，更是觉得自己靠近县丞就能保命。</p>
沈双玉回眸看了他们一眼。</p>
他们没有自保的能力，出了事也就只能寻求强者的帮忙和庇佑。刽子手手起刀落的时候，死者何其无辜，痛失亲人的他们何其无辜。</p>
沈老太爷这会子正在衙门后边的尸房里，尸房里停了七具尸体。其中有一具已经过了十多日了，尸体腐坏散发臭味，只能用冰块冰着，以至于尸房的比外边冷。</p>
福叔引着人走去后院，“我待会去请老太爷出来，您有什么话赶紧说完，然后就回去吧。”</p>
沈双玉想了想，“祖父是在尸房吗？我能去看看吗？”</p>
福叔还没说话，喻如就拒绝了：“小姐，您还是别去了，不是说了尸体很可怕嘛！也不干净……”</p>
福叔点点头，女儿家的还是别看这么血腥的事才好。</p>
沈双玉有心再确定一件事，坚持着：“没事的，只希望我猜的没错，能帮到祖父。喻如，你就在外面等我。”</p>
福叔想说，你猜的如何能帮忙，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p>
沈双玉戴着面纱，但面纱遮不了味道，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走进尸房的时候还是被扑面而来的臭味熏得不轻。</p>
老爷子用帕子捂着鼻子，站在尸体旁边，看仵作解剖尸体。</p>
尸房开着门，光线晃了一下，把沈老爷子晃过神来。</p>
因为背着光，沈老爷子皱眉看了几眼才认出是谁，吹胡子瞪眼的：“你来这里做什么！胡闹！”</p>
沈双玉讨好地笑笑，欠身行了礼：“祖父。我有几个事关命案的消息，想跟您说说，可您昨夜没回去，我只能寻过来了。”</p>
“你能有什么消息！”老爷子瞪眼，“简直胡闹！谁放你进来的？！阿福？”</p>
阿福唯唯诺诺，把要迈进尸房的脚往后一缩，往后退开了。</p>
沈双玉头疼，这一路被拦得有些烦了，便当作没有听到。她看着年轻的仵作，然后凑到尸体边上——女人的尸体上，双目处只剩下个空窟窿，上身心脏的地方也破了个洞。尸体已经看不出面容了，整具尸体泛着死人的青灰。</p>
“你赶紧给我出去，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老爷子气得不行，伸手就按在沈双玉的肩膀上。</p>
“你看看尸体的后脑勺，有没有一根钉子。”沈双玉盯着尸体，脸上不见半点惧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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