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摊开一张宣纸，亲自磨墨，举笔落墨。</p>
进京。</p>
嫁进京中。举家升迁。</p>
还有什么能进京，做生意？不比前朝，今朝对商贾的政策颇为友善，商贾不再受人不齿，若是能将做生意做大了，倒也可以借此进京。</p>
自己临死前，沈翊燕说皇上会封大皇子为太子，想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那今后，自己要对付的就是太子和太子妃了。</p>
身份差得太多了，要报仇可不容易。而且，要报仇的话得有身份，也不能缺钱。可惜，沈双玉如今身份低，也很缺钱。</p>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沈双玉抿嘴，在纸上写下“赚钱”二字。</p>
赚钱、进京。她圈出纸上的两个词，这是她眼下的目标。</p>
“小姐，您写什么呢？”喻如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手上端着一盘糕点，是绿豆糕和糯米糕。</p>
沈双玉下意识地要遮挡，但突然想起来她的两个丫鬟都是不识字的，于是她故作自然地放下笔，慢慢将纸收起来。</p>
“有些无聊，动笔写写字。这是哪里来的绿豆糕？”</p>
她把纸叠好，不疾不徐地将纸收进袖子里。</p>
喻如把糕点放在书案上，“这是程姨娘送来的，说是亲手做的，为三小姐赔罪。程姨娘方才在院子里说了好一会话呢，全是为三小姐道歉的。”</p>
程姨娘就是沈月灵的生母。清倌人出身，貌美又能说会道。</p>
沈双玉看着面前精致的糕点，这点心慢慢地与害死自己的牛乳糕重叠，一时间大倒胃口，别过头说道：“把它拿走吧。”</p>
喻如奇怪地歪了歪脑袋，“小姐，您不吃吗？”</p>
“不吃。程姨娘回去了吗？”沈双玉隔着帕子，将墨条收进盒子里。</p>
喻如将盘子拿起来，眼馋地看着怀里的糕点，“她已经回去了。那小姐，这盘点心要送回去吗？”</p>
自从宋氏回娘家，大夫人就拿玉瑾院撒气。玉瑾院已经吃了好多天的白粥素菜了，别说点心了，就是荤菜也没见着。</p>
楚氏也是拿捏了沈双玉不敢声张，想着不饿死人、把人逼急了就行了。</p>
程姨娘敢明着送吃食上门，就证明吃食是好的。</p>
沈双玉没错过她眼里的亮光，笑了笑：“你拿去吃吧。今儿晚上，送件被褥到祠堂去。”</p>
喻如诧异万分：“小姐，老太爷已经说过，头三天，不准人送东西到祠堂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连水也不行的。”</p>
沈双玉将双鱼镇纸拿在手上端看，翡翠镇纸上白下翠，雕刻巧夺天工。</p>
闻言，沈双玉不以为意地说道：“祖父是不准让人送，可没说不让我送。这次的事情我是受害者，只有我送东西进去，祖父才会因为我有姐妹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说到这里，她笑了下，看了喻如怀里的糕点一眼：“不然，你以为程姨娘为何要送东西来，她直接送过去不是更好？”</p>
喻如一脸苦相，“那奴婢给程姨娘送回去？三小姐害了您，奴婢可不想给她送东西。”</p>
沈双玉哭笑不得，“不必了，你拿着吃就是了。”</p>
喻如纠结地将糕点端出去了，坐在檐下，看着糕点几次伸手又缩回去。</p>
午后，听说城中出了命案，沈老太爷就被请走了。沈老太爷是遥城的县丞，得管府城的治安。本来他已经定下了，要众人晚上一起用膳的，这下也就不必了。</p>
玉瑾院的晚膳，依旧是白粥加两道素菜。</p>
沈双玉正用晚膳时，禄雪回来了。耷拉着脑袋，进了正屋，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p>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吃了挂落的模样！”沈双玉放下碗，皱眉奇怪道。</p>
禄雪今日出去的时候信誓旦旦，以为去了就能求宋氏回来，没想到……</p>
禄雪咬牙酝酿自己的情绪，胆怯地抬头看着沈双玉，好一会才说道：“小姐，夫人说她不回来了。”</p>
喻如在旁边惊道：“不回来了？不回来是什么意思？”</p>
沈双玉抿着嘴，等她说下去。</p>
禄雪苦着脸，深吸一口气道：“奴婢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夫人。夫人的意思是，今后都不回来了。说是老爷没了，三少爷又不在遥城，所以她没必要待在沈府。大夫人与她不合，还不如在宋家来得自在。”</p>
禄雪和喻如对这话都感到很失望，没必要回沈府？是直接将小姐忽视了啊。</p>
禄雪思索再三，决定将说都说出来：“奴婢有提起小姐溺水的事……夫人说，如今无事就好。”</p>
禄雪想起说了此事后，宋氏连问小姐一句是否安好都没有。还是她巴巴地说小姐如今无事了，才换来一句“没死就好”。她作为一个奴才，都忍不住替小姐委屈。</p>
沈双玉眉心一蹙，垂眸看着桌上的半碗白粥。这具身体的心一阵疼痛，她大概也因此感到伤心委屈了。</p>
沈双玉不受亲娘待见，但没想到是不待见到这般地步。难怪，兄长不在，父亲一死，亲娘受了气就收拾包袱走人，府里的人自然就都把她的性命当成草芥了。</p>
宋氏不回来，那她在后院里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p>
“可见到了宋家其他的人？府里的人，对母亲留在娘家是什么态度？”沈双玉拿着勺子搅动碗里的粥。</p>
禄雪抬手挠了挠额头，“奴婢见着夫人的时候，也见到了舅夫人。夫人说她不愿回府的时候，舅夫人在旁说，沈家架子大，但夫人受气了是有娘家护着的，娘家今后也会养着夫人……”</p>
一阵沉默，正屋里的无人出声，外头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p>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吃饭吧。”沈双玉出声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将剩下的半碗白粥推开。</p>
“奴婢不饿。”禄雪紧紧看着她，很怕她一时想不开。</p>
沈双玉瞅了她一眼，“你跑了一天了，怎么可能不饿？下去吃饭吧。喻如，你先去拿条被褥，再备一些水。”</p>
喻如不太情愿，慢吞吞地才退出去。禄雪疑惑，收拾了碗筷退出去，寻着喻如问了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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