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睡了吗?”卫子夫看沅清推门进来,轻声开口问道,仔细听便能发现她声音里的那丝疲惫。
“已经睡了,青檀在守着呢,主子放心吧。”
卫子夫点了点头扶着沅清的手起身。
“主子也进内殿睡一会儿吧。”沅清柔声问道。
“几时了?”卫子夫看了看殿外的天色,远处东边已经开始微微泛白,透出稀薄的光。
“已经寅时了。”
“不进内殿了,就在短榻上歇一会儿吧。”
沅清很快铺好软枕,扶卫子夫躺好,又拿来薄被帮她盖上。
疲惫之下卫子夫很快便睡着了,但是因为心中挂念着婠昭,一直也睡不踏实。不知过了多久,卫子夫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进来,小声地说着什么。卫子夫以为是婠昭又出了什么事,翻身睁开了眼。
“主子醒了。”
卫子夫这才看清来人是沅汐。她急步走到卫子夫跟前,脸上神情有些凝重,看得卫子夫心中一跳。
“可是公主怎么了?”
“主子,公主没事,现在还睡着呢。”
听见婠昭无恙,卫子夫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沅汐依旧拧着的眉道:“那是出了什么事?”
“萧少使殁了。”
“你说什么?”卫子夫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神又是一紧,睡意刹时一扫而空。
“今儿一早有宫人在太液池中发现了萧少使,已经溺死了,应该是昨晚的事情。”
溺死。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突然坠湖溺亡,又是发生在后宫之中,卫子夫难免就会想多。
“替我梳洗吧。”卫子夫想着开口道,“宫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要不了多久皇后宫中的人就该来了。”
梳头的时候沅汐本想替卫子夫簪上金簪,卫子夫止住了她的动作,抬手在妆奁盒中挑了一只素银簪子带上。宫中虽然每日里都有人消亡,但是出了这样的事,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没等多久,便有皇后宫中的黄门来传。
茞若殿距离椒房殿并不是太远,待卫子夫去时。殿中各宫妃嫔还未全来齐。并不见陈阿娇,只有陈婕妤,林贝儿以及与林贝儿同住一宫的李保林在殿中坐着,陈婕妤见卫子夫进来,轻轻点头示意。
请安之后,卫子夫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继而抬眼朝着默默坐在下首的李保林看去,中规中矩的发饰不见过多朱钗修饰,既不太素也不惹眼,身上是一条较为宽松的襦裙。她微微垂了头,一副恬静的样子。
四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殿中气氛有些诡异。好在很快其他宫的人也都到了,待人全部来齐后,陈阿娇面无表情地从内殿中走出。凤目扫过殿中跪下行礼的众人。挥手叫了起。
“想必各位都应该清楚本宫今日叫你们来的原因。”没有什么修饰过渡,陈阿娇张口便道出今日的目的。
见众人没有什么反应,陈阿娇继续道:“那本宫就长话短说,今儿一早有宫人在太液池中发现了溺死的萧少使。本宫已经问过萧少使宫中的人,宫人们都说她从昨儿傍晚出去后便再没有回来。本宫想问问,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在这段时间中曾见过萧少使的?”
陈阿娇话音一落,下方殿中众人左右对视着,不明白皇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一个个俱是摇头,皆称没有。
“张良人你呢?也没见见过吗?”陈阿娇意味深长的看向张良人突然出声道。
张良人乍然听见陈阿娇这么问,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安,连忙从座上出来,跪在殿中,“回皇后的话,妾昨日傍晚并未见过萧少使。”
“没见过?可是本宫怎么听说,昨日酉时前后有宫人曾见你急匆匆地从太液池方向出来呢?”说着陈阿娇轻一拍手,一个小宫女站了出来。
“把你方才说给本宫的话再说一遍。”随着陈阿娇的问话,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良人的身上,其中有玩味有怀疑,还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那宫女飞快地看了跪在殿中的张良人一眼,清声道:“昨日酉时刚过,奴婢路过渐台时曾见张良人步履匆忙地从太液池那边出来。”
“你胡说!”张良人怒斥道。“我昨日并未去过太液池。你怎么会见到我从太液池出来呢!”
小宫女在张良人的斥责下身体一缩。
“你可看清楚了,当时的人就是张良人?”陈婕妤柔声开口。
“奴婢……奴婢……”这一次宫女的语气有些犹疑,不再似之前那般肯定。
张良人面上的神情松了几分,不屑地看着那宫女:“你可知道,污蔑宫妃的罪名!”
“当时天色已暗,张良人走的和奴婢是同一个方向,奴婢只瞧见一个背影,虽未看清面貌,但衣着身形是不错的。”
众人听到这里也听出了,那宫女并不能确定,事情似乎又有了转折。原本看戏的心态收了几分,深怕一不留神让这事沾到自己的身上。
“皇后明察,妾昨日傍晚只是去了飞羽殿。”张良人也感觉到了周围人目光的变化,方才的不安消散了一些,语气也松快了许多。
“是这样吗?林少使?”陈阿娇却仍是不急不缓,柳眉轻扬看向林贝儿。
林贝儿也连忙从席位上出来,“回禀皇后,昨日张良人确实来过妾的殿中,只是……”她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面色犹豫,似乎在纠结到底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
“只是,妾昨日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困倦不堪,张良人没有坐多久就回去了。”
“那也就是说张良人之后还是有可能去太液池了?”
张良人面色微变,“妾并未去过太液池,昨日从飞羽殿出来后妾就直接回自己宫了。”
“看来张良人是不肯承认了?”陈阿娇冷哼一声,甩手丢出一样东西来。
啪的一声脆响,那物件落在张良人前方的地面上,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只金钗落在那里。
眼尖的人立马就认出这是张良人常带的一只钗。看着地上金钗,张良人先是有些迷茫,继而猛地瞪大了眼,满是惊惧地看向陈阿娇。
“认出来了?这是宫人在太液池湖边的草丛中发现的。你还有什么话说。”陈阿娇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张良人的心口。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那支金钗,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一个黄门从殿外进来,将一样东西交给了陈阿娇身后的大宫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良辰将东西呈上。漆木托盘中是一个小陶瓶,“殿下,搜宫的黄门在常宁殿中发现了这个,已经让太医检查过,里面装的是迷魂药。”
良辰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中的每个人听得清楚。
搜宫。迷魂药。众人彼此对望着,再联系之前的事情,心中多少已经有了些判断。
“夫人你——”林贝儿瞪大了眼看着张良人,“怪不得妾昨日无故困乏,夫人竟然是给妾下了迷魂药!”
林贝儿的声音似是将张良人打醒了一般,她猛然抬头,“不不,不是妾做的!萧少使的死和妾没有关系!求皇后相信妾真的是清白的!”
张良人惊惧地跪伏在地上哭喊,神情恳切,声泪俱下,仿佛真是千般委屈万般无辜,可众人眼中的怀疑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减轻。
“人证物证俱在,张良人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陈阿娇冷冷出声,“来人,把她押下去!”
立时就有黄门上前将张良人镇住,张良人一边死命扭动着想要挣扎出来,一边哭喊:“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死萧少使!是冤枉的——”
声音凄厉。
可她一介女流哪里能挣脱两个黄门的压制,几乎是半拖着被拉出殿去。
谁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么快,昨日还风光无限的萧少使,如今已然成了后宫之中的又一缕香魂,而曾经的宠妃,也成了永巷的弃妃。
卫子夫带着宫人缓步回到茞若殿,却见大门外宴和守在那里。
“怎么是你守门?今日是你轮值吗?”
“回主子的话,本该是宴欢轮值的,他不舒服就换了奴才来。”宴和恭敬行礼道。
“宴欢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今日他去太液池后回来,一直犯呕。”
闻及此,卫子夫略一思索道:“叫他一会儿到殿中来。”
每一会儿宴欢便来了,彼时卫子夫手中端着一杯茶,正慢慢地品着,抬眼见他确实面色不太好,人也少了几分平日的活波劲儿,蔫儿了不少。
“主子叫奴才来?”
“听说你今早上去了太液池,可是看见了什么?”
宴欢一听太液池,脸上瞬时又是一白,他强压下心中的感觉,道:“今一早奴才听闻消息赶去的时候已正赶上刚刚将萧少使从湖中捞出来,奴才瞧了一眼,萧少使在水中泡了一夜,整个人都浮肿了,惨白惨白的。腕子上还有一条很深的伤口,似乎是挣扎时划到水中尖锐的石头造成的……”
宴欢说道这里捂着嘴又是一阵恶心。
卫子夫皱了皱眉,宴欢以为卫子夫是不满他的失礼,慌忙跪下请罪。
“你先下去吧。”卫子夫挥手示意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心中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难里不对。【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