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刘彻起得较之平常要迟,毕竟昨日多喝了几杯,饶是他酒量好也难免会有些头痛,但总的来说并无大碍。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沅清和沅汐在刘彻走后带着殿中其余人一同给卫子夫请安。
“恭喜主子荣获圣宠。”沅汐上前来喜滋滋地说道。
“难为你们了,沅清,看赏。”
含光殿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飞羽殿内,林贝儿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昨日听闻卫子夫荣获圣宠,晋了少使,她本来是想去含光殿一探究竟的,看看这个入宫一年一直深居简出几乎没见过刘彻的人是怎么在一夜间变成了少使。
可却没想到还没等她走到含光殿,便撞见了刘彻和卫子夫两人在海棠树下对酌的情景。
二人你来我往的样子看在林贝儿的眼中便如同针芒般刺目。
“明明是我失了孩子,皇上非但没有安慰我,反倒开始日渐冷落于我,如今,更是有了卫子夫那个新宠。”一把将食案上的杯盏盘碟扫开,林贝儿越想越是气愤。
“少使,她卫子夫那点比我好,我至少还怀过皇上的孩子,可是她呢,她卫子夫何德何能,入宫一年都未曾见过皇上,如今也想和我平起平坐?”
“主子息怒啊。”霓裳在一旁劝着,“太医说主子还年轻,等养好了身体,日后还会有皇嗣的。”
霓裳不提皇嗣还好,提起皇嗣林贝儿更觉心中闷堵,半年来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息怒?你让我怎么息怒!皇上只是处罚了一个郑材人就算了事。她一个小小材人怎么能比得上我儿子的命!”
“这半年多来,皇上对我远不如从前,张淑宁那个贱人从解除禁足之后便一直对我冷嘲热讽的,宫里面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话我不是不知道。”说道最后她的声音反而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既然她们都不想让我好过,那她们也别想舒坦。”
“主子,皇后宫里的良辰来了,”
刚用过早膳,看守殿门的宴和就进来通报。
在他身后,一个神情傲气的女官走了进来,对着卫子夫草草行了个礼便道明了她此次来的目的。
“皇后娘娘请卫少使去椒房殿一趟。”
卫子夫给沅汐使了个眼色,沅汐立马会意迎了上去,笑问道:“原来是良辰姐姐,这么大早的,劳烦姐姐跑一趟,要不先喝杯热茶再走。”
“喝茶就不必了。”良辰冷冷地回道,“卫少使还是快些走吧,娘娘还等着呢。”
沅汐吃了瘪,还想再问,被卫子夫拦住了。回内殿换了一身儿衣裳便跟着良辰去了椒房殿。
路上,良辰一声不吭,只管在前面走着。卫子夫瞧着这情势,心知等会儿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椒房殿内已经到了许多嫔妃,陈阿娇坐在上首凤座上喝着茶,鎏金护甲漫不经心地一下下划过杯盏的边缘。
“妾参见皇后,皇后娘娘金安。参加各位夫人,夫人万福。”
“卫少使。”
陈阿娇美眸微抬,看着跪在下方的卫子夫,“有你在,本宫,安不了。”
“妾愚钝,不知娘娘此话何意。”
“何意?”陈阿娇冷笑一声,将手上的茶盏掷于一旁案几上,“皇上今日龙体不安,连早朝都差点误了去。卫少使你说,皇上不安,是不是就是本宫不安。”
果然,卫子夫心知陈阿娇这个时候找她来必是为了昨日刘彻醉酒之事。面上满是惶恐地道:“妾罪该万死。”
“该死,你确实该死,不过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该死法。”
“陛下昨日兴致高多饮了两杯,妾没有拦着,引得陛下今日龙体不适,是妾的过失,妾甘愿受罚。”卫子夫知道,此时不让陈阿娇出了这口气,这事怕是完不了。与其辩解,倒不如顺着她的意思。
“你倒是明白,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多说了。陈婕妤,依你看,该怎么罚呢?”
一直坐于陈阿娇下首的陈婕妤没想到陈阿娇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将难题抛向自己,略一思索才柔声道:“皇后娘娘掌管后宫,从来赏罚分明。妾不敢妄做定断,一切请娘娘做主。”
陈阿娇的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目光转向众人,“既然陈婕妤都这么说了,卫少使,本宫让你在椒房殿外跪着,你没有异议吧。什么时候跪满了五个时辰便回去。”
听到是罚跪,卫子夫的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按陈阿娇的素日的脾性,至少也会是掌嘴的。
“子夫,你怎么这么傻,刚刚为什么不向皇后娘娘求求情。兴许就不会被罚了。”众妃从椒房殿出来,林贝儿走过跪在殿外正中位置的卫子夫轻声道,表情很是担忧。
卫子夫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本就是子夫有错,子夫甘愿受罚,姐姐不必担心。”
“呦,林少使在这里扮什么姐妹情深呢,要不是林少使今日一早来了椒房殿,这会儿怕是卫少使也不用在这里跪着了。”张美人娇笑着走了过来,一脸深意地看向林贝儿,“林少使,你说是不是呢?”
“夫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便罢了,不过想来,这罚跪的滋味儿林少使是懂的。”说完张美人没有给林贝儿再反驳的机会,扭着腰走了。
被张美人这么一搅和,林贝儿有些尴尬,“子夫,你别听她瞎说,张氏素来看我不顺,她这是想挑拨你我不和,万不可着了她的道儿。”
“姐姐放心,姐姐对子夫怎样,子夫都明白。”
“那便好。”林贝儿又安抚了几句也离开了。
稍远一些的地方陈婕妤静静站着,似乎只是被三人的谈话吸引,驻足观望一般。可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卫子夫的身上,似乎有些困惑。
陈阿娇今日的反常让她警觉起来,陈婕妤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自己该如何处置卫氏。这实在不像她惯常的做法,要么,是陈阿娇对自己已经有所怀疑,这是在试探她。要么,就是这个卫氏有什么不对。
可是看了良久,陈婕妤并不觉得这个卫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陈阿娇对她另眼相看。那就只可能是陈阿娇起疑了。
挥手招来彩蓝,陈婕妤附耳对她悄声叮咛了几句,言罢,彩蓝又看了一眼卫子夫这才默默退下。
从朝阳初起,一直跪到月影朦胧。
不知道过了多久,膝盖以下的部分仿佛从她的身体中被剥离了一般,没有丝毫的感知。卫子夫的意识渐渐模糊,隐隐中只听见有人在哭。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含光殿,等卫子夫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次日中午。
“主子,你醒啦。”沅汐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正看见卫子夫醒了,惊喜道。
卫子夫本想动一下身体,却感觉到双腿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主子膝盖上敷了药膏,太医嘱咐了这几日主子只能静养,否则日后会落下病根的。”沅汐将铜盆放在架子上,快走几步上前,小心将卫子夫扶着靠坐起来。
“刚刚春陀公公来过了,说皇上很挂念主子,晚上会来看主子呢。”
刘彻要来?
卫子夫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无奈。他来了还要伺候他,本来人手就少,这不是添乱么。不过,想归想,卫子夫还是命人早早准备好刘彻来的一应事宜。
可是一直等到掌灯十分,刘彻也没有来。
第二日,第三日,都不见他的身影。
前两日沅清和沅汐怕卫子夫心里难过,还能劝两句说兴许是皇上近日政务繁忙才会耽误了,来宽她的心。
可是等到第三日,沅清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卫子夫虽然之前听见刘彻要来还腹诽了两句,可是,如今他真的不来,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不是滋味。
“主子,主子。”沅汐从外面进来,脸上难得露出点喜色。
“怎么今儿个这么开心。”卫子夫正靠在床上看书,见她进来笑问道。
“奴婢不是有个老乡在鸿宁殿当差,刚刚奴婢碰见他,听他说皇上这几日不在宫中。奴婢这就急
着回来告诉主子了。”顿了顿,沅汐继而又道,“皇上不是不记挂主子,只是出宫了。”
卫子夫自然是知道沅汐不想她难过的心思,只是她关心的却不单单是刘彻为何没有来。
“皇上是何日出的宫,又是因为何时?”
“这……”沅汐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什么韩大夫前日回宫,就是主子被皇后罚的那日,不知是与皇上说了什么,今日一早皇上便带着韩大夫和不少官员出宫了。”
韩大夫。卫子夫听见这个名字,目光微沉。
难道是他,韩嫣。【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