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是他却无法确定女孩说话的真实性, 于是他挑了挑眉,随意道:“是么?”
不过这个女孩子确实有一点说对了,就在一周前, 他确实刚坑了这个人一笔钱。
300万,算是很多的数字了。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来源。
云柯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装作凶狠的说:“你还不紧张?那些家伙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们这几天只是在查你, 过几天可是就会直接来找你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几天已经甩掉他们了。”
这女孩故作恐吓的模样实在让人发笑, 他嗤笑一声,有些藐视的看着她,说道:“那你又能干嘛?”
“你这些消息是从你爸那里打听来的?好了, 把钱给我。小姑娘家家还是少做这种事。”
“...”云柯咬了下嘴唇,表情纠结了下, 才接着说道:“我才不是无故找上你的。”
“那群家伙已经被盯上了, 警察甚至还查到了你。”
他表情不变的说道:“我可不觉我的有什么问题。”
“再说,你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 在我眼里一样的可疑。”
他微微弯腰,凑到云柯的脸前, 恶意的说道:“这一次, 你应该没有叫家长。”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云柯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但是很快又闭上了。
“我...”她这么说着, 表情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我不会害你的。”
她有些希翼的抬头看着他,两人的距离很近, 她甚至可以看见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我叫你哥哥,你帮我好么?”
“...”
这突然的示弱让他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沉默了一下后, 他立刻果断的说:“不要。”
“......”
云柯沉默了很久,他也没兴趣在和她说话,这么个小女孩说的话,他就算在意,也不会和她多接触,况且她父亲还是个警察。
直到走了好一段距离,他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停下。’。
“一百万!”
“我给你一百万!”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云柯正站在原地,表情悲伤倔强的看着他。
这种套路玩的多了,他也不怎么信。他就回头看了眼,就打算接着走。
“你要是和我妈妈说,他会给你的。”
后面云柯的声音接着传来:“**……”
脚步停下,他的表情冰冷,真正的转身回望她,有浓烈的恶意从他身上散发。
“你是谁?”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魔咒,直接把他以往的回忆唤醒。
但是云柯并没有回答,而且反问道:“……你知道你当年高考成绩是多少么?”
“……”
“563分。”云柯看着他,接着说道:“是我努力想要的分数。”
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他扯了下嘴角,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云柯说道:“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就将你的东西还你……”
又是这个,他的耐心已经完全消失,就连眉头都已经皱起,不耐烦的说道:“你一直说帮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你这家伙到底知道什么?”他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你不告诉我也可以。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
云柯有些不高兴的瘪起嘴,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种无法理解的生物,说道:“你不要这样嘛。我只是想要你帮我打听下我父亲。”
她的眼神暗淡下来,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语气低低的说道:“虽然他们都瞒着我。但是我是知道的。”
“他经常不回家,也不常和家里人联络,一直说在外地信息不好之类的话...”
“但是我从小就知道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听到爸爸说话,所以我才能够一直理解他的辛苦...”
“但是一个月前,他失踪了。”云柯的声音越来越小,缓缓说道:“明明他之前答应我绝对会回来的。”
“他在这件事上从来没有食言过的...”
“......”
他一直听着女孩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所以,如果你能够帮我打听下他的消息就好。”
云柯仰头看他,眼里充满了悲伤的说道:“我就给你一百万,和你妈妈给你的一封信。”
“!”
他的内心终于产生了剧烈的波动,导致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呆愣。
没想到时隔八年,他居然会在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身上,听到自己母亲的信息。还是给他的信。
真是太可笑了......大脑像是在那种幻梦中,无法感觉自身的感觉...
但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早就不是从前的他了。
他是一个骗子,是一个没有信用,没有三观的人。
所以他假装略带焦急的说道:“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骗我!”
“当然不是!”云柯焦急的解释道:“我以前见过你的。”
“你那天在葬礼上...”
她没有说下去,看着他突然变得可怕的表情,诺诺的不敢开口。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这么接近我。
他这么想着,原来是早就认识自己了么。
脸上露出恍惚的表情,喃喃说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
“......”
她又沉默了下,最后开口道:“你只要打听到我爸爸的消息,我就告诉你。”
他沉默了下,才开口道:“除非你先给我那一百万和我母亲的信,不然我不会去的。”
他故作认真的道:“你既然知道你父亲的身份,就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我不可能什么都不收的就替你去问。”
云柯沉思了下,之后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他的表情,似乎在判断其中的可信度。
但是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怎么可能判断的出他真正的想法?所以最后,她只能看着他坚定的表情,无奈妥协。
“好。不过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拿出一百万的。”
她自暴自弃的这么说着,又忙解释道:“那钱在我妈妈那里。你只要和她说明清楚自己身份就好了。”
“她会给你的。”
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又随意的和这个云柯聊了几句,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就找了个话题离开。
之后他们如约见面,他得到了信,但是并没有要那钱。
内心像是有一个小人,一边说着让他立刻打开这封信,一边又在说着让他不要看。
后来,他还是打开了信,然后沉默了很久。
开头很平淡,是母亲对自己儿子的印象,说他小时候的丑事,说他中学时的优秀,再到高中的引以为豪。
很平淡,也很陌生。
最后,那熟悉的笔迹写到:
【亲爱的儿子,我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很遗憾,我和你爸并没有撑到你成年,包括你爸的意外,对于我也是非常大的打击。
我知道我和你爸的离去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变化,我之前无数个夜晚都在想象,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一定是很优秀的,你长的又帅,成绩有好,一定不会差。我甚至幻想过你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会微笑着听我们的祝福。
......
我今天偷偷听到了你和医生的对话,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告别。所以,当我晚上在病床上辗转难眠的时候,我给你写下了这封信,即使你以后忘记了我的声音,忘记了我的面容,也可以通过这封信,记得我对你的爱。
**,我知道我死后,你会非常的痛苦、迷茫。但是相信妈妈,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悲伤会消失,属于你的幸福将会在未来等你。不管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都是妈妈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我的心与你同在。】
简直就像是所有文章里写的那样,毫无新异。
但是为什么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呢?就像是那时候的葬礼一样,有一个人在拉着自己不断往下,往下,直至跌入更深的泥沼。
那个泥沼里满是枷锁,有无数女人的笑脸和男人沉默的表情,那是心中的牢笼,是他之前十八年的牢笼。它又出现了。
他本想销毁这封信的,但是想了想,又留了下来。
他没有去实现女孩的诺言,而是连夜逃到了最初的城市,隐藏了起来。
熟悉的城市总是会带动回忆,他躲在简陋的小屋中,沉默的不知方向。
之前委托人调查的信息终于出来了,但并没有什么有用的。
就这样躲了好几个月,直到他再次察觉有人出没在他身边时,他失眠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拨打了那个女人的电话。
“嘟嘟......”
“喂?”
“......你好。”他开口道:“我是**。”
“...”
电话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
“没想到你居然会联系我。”
电话里女人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我丈夫一直再找你,可惜...”
女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他终于知道,原来那个叫云柯的女孩,居然是父亲朋友的女儿。
是很熟的朋友,但是因为身份的原因,父亲并没有和他说,甚至连联系都不怎么频繁。
之后自不必多说,无非是一直在找他,但是因为身份特殊,加上他躲藏的又深,所以一直没有找到。
他恍惚的想起,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确实被警察定为失踪人口过,他甚至还为此做了各种方法,来避免被发现。
那一百万,也是父亲早期帮助过他的欠款,再加上当年的赔偿金。而那份信,则是他替他们收拾屋子的时候,找到的。
真是可笑,他的一生都快和欠款挂钩了,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最后,他装作无疑的开口:“你们是不是有一个叫做云柯的女孩?我好像在葬礼上见过她...”
这次女人又沉默了很久,然后哑着嗓子说道:“她上个月因病去世了...”
“......”
之后很快的挂了电话,他坐在阴暗的小屋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生就是这么无常。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穿着病号服,也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他做的交易。
但是食言对于他来说太平常了。他只是又做了一次。
.......
他又回了下当年的母校,没想到当年说要给他募捐的老师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假意说自己过的很好,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是总算是出人头地了。
那个年迈的女老师听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些年真是‘辛苦你啦’。
他又回了很多地方,却独独没有回自己原来的家。
之后很快,他就被找到了。
有一些人闯进了他的房间,把他带走。
他们问了很多问题,但是都被他一一化解。他本就口才出色,又有一些名气,到最后竟然反向加入了他们。
就像是他之前做的一样,他很快的就融入到了这个集体里,并且颇具信任。
他遇见了很多人,也见过很多人发疯的模样。他们恐惧,暴戾,不择手段。
直到这个组织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次次都被警方打击,直到最后,龙哥终于怀疑起了他。
他死于一个破旧的小屋里,有人用木仓指着他的额头,逼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兄弟么?
他只是沉默着,等待木仓响。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恍惚的想起了,自己父亲曾很久以前,一脸钦佩的说着警察是多么了不起的职业,希望他长大以后,也能像他们一样。
而他的一生,却像是个笑话,自我放弃、自我堕落,就像是垃圾桶里的垃圾,腐臭不可闻。
所以最后一次,如果一定要有人牺牲的话,那么就让我来救他们。
不会有人知道这个计划如果成功,会有多少人因为那东西家破人亡。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之后的计划里,又会有多少个战士牺牲。
他倒在地上,恍惚的想到,他还没有告诉那个人,他的父亲已经牺牲。
阴暗的小屋子,他的尸体斜倒在地上,表情安详。没用人知道他为什么叛变,也没人知道因为他挽救了多少人。
他就是无名的尸体,回头的浪者,直至死亡,都在寻找自己的方向。【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