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阴阳图,沙丘幻境。
冯劳通以竹杖支撑着地面,免于让自己重重陷落到沙丘中去。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状似平静无波,可他攥着竹杖的手指却在轻轻颤抖。方才脱离冰湖幻境阵眼的那一瞬,他分明感到了生死危机。
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葬身冰湖底部了。
冯劳通平息着自己体内激荡不休的灵气,这个秘境绝不简单。
作为散修的冯劳通,对于各种幻境搏杀可以说是十分熟悉。可像刚才那样的幻境,却几乎没怎么见过。
很多修士精心制作的幻境,总是九真一假,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浸到幻境中去,然后落入陷阱。
可这里的幻境居然自大到毫无遮掩,没有什么复杂的幻境造景,也没有用五音和五色来勾起修士心中潜藏的欲念。
它就是那么简单朴素,可在这种平静下,却藏着如此犀利的杀机。
想到这里,冯劳通又眯起眼睛。
在冰湖幻境当中,他在攻击阵眼之前,整个冰湖都维系着平静的姿态。虽然有几条怪鱼在湖底逡巡,可似乎也并没有主动攻击自己的意思。
直到他出手触动了阵眼,整个幻境就立刻疯狂的绞杀起来。
冯劳通捏着下巴思索:莫非,这幻境竟然是被动触发类的幻境?!只要自己不主动去触发阵眼,它就不会对自己进行攻击?
冯劳通暗中把这个要点记在自己心里,打算在新幻境中仔细探查一番。
他刚刚休整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感觉身上的传讯灵佩疯狂的抖动起来。
冯劳通低头看了看玉佩,迟疑了下。
在刚刚的冰湖幻境当中,他曾经以传旭玉佩尝试跟所有人联络,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可如今刚刚进入到沙丘幻境,这传讯玉佩竟然抖成了筛子状。
莫非,这个幻境里还有其他人不成?
冯劳通觉得还没有搞清楚幻境的大概状况之前,暂时还是不要冒失的去接听联络玉佩的好。
可那玉佩仿佛不计灵力损耗一样,疯狂的震动不停,简直让人心慌气喘。
冯劳通忍了它有一炷香的时间,见玉佩还在抖个不停,只能捏起玉佩,以神识沉浸联通。
刚刚介入到了传讯灵佩,就听见吴唯仁慌张的声音,“冯叔,冯叔是你么?!!!冯叔!!!!”
听到这个熟悉刺耳的尖叫,冯劳通第一时间就想直接捏碎灵佩,装作从未联通它的摸样。
然而吴唯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哈哈,太好了冯叔,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显世仙君托付你照顾好我,你一定回来找我的。”
听到了显世仙君的名讳,冯劳通捏着玉佩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转换了平和的语气,“公子,你现在可还好么?”
吴唯仁早就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听见熟悉的声音主动询问,他立刻气急败坏的大骂起来,“老子好个屁!冯叔,你快来接我,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冯劳通内心不太情愿去接吴唯仁。
吴唯仁此人眼高手低,又极喜欢惹是生非。在这样一个状况不明的幻境当中,一旦被他连累,就会极为麻烦。
冯劳通装作不解的说,“此地多半是个迷阵幻境。公子,我们都在幻境当中了。”
吴唯仁没好气的说,“我又不瞎,当然能看出这是个幻境。可谁知道幻境什么时候变杀阵?你到底在哪里?赶紧来接我。没有守护在身边,我根本没办法出去。”
听见吴唯仁这么理所当然的怂包话语,冯劳通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传讯玉佩乃是通过神念在玉佩中沟通,彼此并不能真正看到对方脸上的神色。
吴唯仁自然没办法看见冯劳通的表情,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信任的下属,开启了疯狂的抱怨,“刚刚你怎么就没有护好我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可知我是多么的为难?连动都不能动。”
冯劳通对于吴唯仁的唠叨原本十分不在意,可当他听到了“动都不能动”这句话,内心却是微微一动。
莫非,这个家伙触碰到了什么幻境禁制了不成?
冯劳通主动追问起详情,“公子可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消息?”
吴唯仁不以为意的回答,“那倒也没有,我担心此地危险,干脆自己开启了防御阵,就呆在里面,没敢出去。”
顿了顿,他百般催促道,“冯叔你快来接我一起出去,我可实在不愿意干等了。”
冯劳通原打算忽悠吴唯仁继续呆在防护阵里,好自行去探查这个幻境,“公子做得极为妥当。此地看似平常,可内中的杀机却并不简单。不若公子继续呆在原地,等我排查完毕,再去跟公子汇合。”
冯劳通深知吴唯仁的性格色厉内荏,最是怕死。往常他只要告知对方会有危险,吴唯仁就会龟缩在后面等待安全后,再出来折腾。
可这次,吴唯仁是在憋坏了,他居然驳回了冯劳通的建议,反而强横的说,“你先过来接我!这劳什子地方,老子实在受够了。冯叔,你可别忘记仙君的嘱托啊。”
末了,吴唯仁状似不经意的提及了显世仙君。
他们彼此都没有说明,可这已经是一种含蓄的威胁了。
旁人也许还不甚清楚,但作为显世仙君比较看重的心腹之一,冯劳通其实是知道吴唯仁的底细的。
吴唯仁乃是显世仙君俗家嫡系的唯一后裔,显世仙君虽然已尊为化神仙君,是整个元炁大陆至尊之巅的那几个人之一。可他却依然保持着所有散修的陋习,其中之一就是挟私偏爱,极为护短。
虽然吴唯仁这人素来装模作样又欺软怕硬,可在四海地他背靠着显世仙君这棵大树,早就养成了跋扈暴躁的性情。
倘若是遇到其他的修士,此刻吴唯仁估计已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只不过吴唯仁也知道冯劳通的功法修为在诸护卫之首,且冯劳通也一直被显世仙君看中,这才安排给自己。故而格外客气了三分。
两个人内心都暗中有了自己的算盘,却又留了三分余地。
见吴唯仁把显世仙君都搬了出来,冯劳通不想跟吴唯仁撕破脸,这位公子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一个伺候不好,回去指不定怎么在仙君面前给自己“加菜”。
冯劳通果断的回复,“公子稍等,某这就去寻你。”说完就从传讯玉佩中退了出来。
传讯玉佩本身就带有彼此感应的追踪功能,倘若以灵力加持,两枚传旭玉佩在靠近彼此的方向上会有轻微的震动。
按照传旭玉佩的指引,冯劳通在这片沙丘秘境中很快寻到了吴唯仁身边。
这位吴公子果然拍死的很,一直小心的缩在防护阵当中没出来。
直到冯劳通以竹杖轻轻敲击防护阵外围的阵符,吴唯仁这才解开了防护阵,不耐烦的扯着领口,“冯叔,你怎么才来?这可等死我了。”
“真遇到事,一个个全都不在身边。还说是仙君安排给我的护卫?那也得有人能跟住我啊……”
冯劳通任凭他唠唠叨叨的抱怨,并没有解释。
等吴唯仁终于收好了防护阵,方才抽空问了句,“接下来,公子打算如何?”
吴唯仁蓄积的怒火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你反问我?到底你是护卫长,还是我是护卫长?咱们来龙渊是为了什么?怎么会落入这种地方?!冯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劳通内心忍了又忍,用尽了克制之力,语气平和的回答道,“想来这里乃是刚刚那群低阶弟子们放出来的幻境。”
说起这个,吴唯仁更是气急败坏,“他们?一群最高不过金丹期的小修士。对了,冯叔,我的元天灵兽呢?!你可找到它了?”
冯劳通如今已经猜到,那只金色的小灵兽,多半是那群低阶修士所抓捕的对象。
事发突然,冯劳通没有时间仔细回顾方才的变故,如今想来却疑点颇多。
他们根据线索追踪到密林之时,只有一个小小的女修正在跟元天灵兽对峙,而其余那些看起来比她略大的弟子们,都在围观!
咦,不对。
倘若真的要收服这种元天灵兽,为何不换他们之中功法最强,修为最高的人上来。
而那女修更为诡异,她到底是怎么破开了刃牙的必杀之击还进行反杀的?
还有那金色元天灵兽,有怎么会如此凶残,连人族修士的魂灵都敢吞噬?!它就不怕被天道反噬么!
这种凶残的元天灵兽,别说是好逸恶劳的吴唯仁,就算换成自己,也不敢轻易去抓捕结契。
谁知道它会不会随时就噬主!
偏偏吴唯仁还就对那只元天灵兽念念不忘,不断催促着冯劳通去尽快抢在旁人前面找到那只金色的小兽。
用吴唯仁的话说:可别让那些杂碎抢了我的机缘。
冯劳通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觊觎元天灵兽的机缘,可如今他仔细回忆了刚刚交手的古怪之处,又联想到目前幻阵的恐怖强大。
直接就给吴唯仁泼了冷水,“公子,先不说那元天灵兽踪迹难寻。这个幻阵能根绝了我们所有人的神识和沟通,绝不简单。”
吴唯仁还没听懂,揉了揉鼻子,“能有什么不简单的,不就是意外着了那群杂鱼的道么?冯叔,你主修的是木系本初道心,最擅长以真破幻了。想来这区区幻境也不在话下。”
有求于人的时候,吴唯仁的高帽子还是愿意一顶顶的奉承过来的。
冯劳通却根本不在意他这种粗浅直露的恭维,“公子,那几位小辈绝非寻常散修。”顿了顿,冯劳通说,“无论是后来的幻境,还是跟刃牙动手的那位女修所运用的剑术身法,都远超寻常世家子弟。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名门嫡系。”
“名门嫡系”这四个字,显然刺激到了吴唯仁。
要说四海地散修最为嫉恨的,非其余八大仙门的精英弟子莫属。
就拿吴唯仁来说,他总觉得自己从根骨到天赋,全是万中取一的天才之辈。可就是因为自己囿于出身,缺少顶级的功法和灵石,才让自己修为总是停滞不前。
倘若自己也是出身昆仑、正一那些大宗仙门的嫡系子弟,怕是早就成为仙灵通闻公子榜单的魁首。
必定年少成名,为万人敬仰。
故而,听到了名门嫡系这四个字,吴唯仁的心就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骨针反复扎入那般,丝丝缕缕的疼痛,宛若真实具现。
“哼!谁管他们名门不名门的。虽说是九大仙门、理气连枝。但既然他们自己掩盖了身份,那就莫怪我抢了他们的机缘了!”吴唯仁更是迫切的要抢回那只金色小兽。
一想到那灵兽有可能是从昆仑手中夺回,吴唯仁甚至觉得自己名冠仙灵通闻的荣耀,就在眼前了。
“公子,不止那持剑女修。这里的幻境也不简单。我怀疑它可能融入了空间法则之力。”冯劳通继续劝说。
“空间法则之力?”吴唯仁果然捏着下巴清醒了不少。他乃是四海地之主显世仙君的嫡系后裔,虽然见识修为跟正统的仙门弟子还有差距,却也远非寻常散修门派弟子的见识可以比拟。
很早之前,吴唯仁就见识过显世仙君的本源之火。而也是那个时候,他知晓了化神和元婴之间的分水岭——对于法则之力的领悟。
法则之力,可以说是这片大陆上终极的道术修为。
非化神,不可掌握。
当然,这也是如今元炁大陆修真界普遍的认知,鲜少人才知道谢辞君已经领悟了法则之力,毕竟那种妖孽十万年也出不来几个。
刚刚冯劳通说这片幻境中隐含空间法则之力,其实就是在暗指——制作幻境的那个人,必须是化神仙君。
别看元炁大陆门派众多,十万年以来的修真者怕是有数千万之众。可掰着手指数,历代的化神仙君加起来,也不过就是数百人而已。
这数百人,几乎人人都被广为传颂,成为一个时代顶尖的至尊所在。
能做幻境的灵器,且拥有空间法则,还被几个小辈拿出来在龙渊乱晃……
这三个条件合在一起,几乎瞬间,吴唯仁就想到了一个人:魂寰第一败家子,庄天瑞。
这世间吴唯仁最为讨厌的人,除了庄天瑞,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他们二人虽然在年龄上尚有些差距,不过在修为上几乎差不多。所以也算是同一代的修士。
可从一出生,两个人的际遇就有了天差地别。
同样是纨绔大名远扬,那庄天瑞就可以高居仙灵通闻青云榜,还有了个鸾凰公子的雅称;而他却寂寂无名,还被四海地很多人在背后嘲笑草包无能;
同样是不思进取,那庄天瑞就是天资卓越、年少成名,金尊玉贵;而他吴唯仁却被人成为草鸡装凤凰,屁股比脸大;
同样是带着护卫在各地乱转,那庄天瑞就被人成为多宝公子,散财童子;而他却被被人调侃成仗势欺人、自大傲慢……
呸!
这修真界都是一群势利眼。什么庄天瑞好,不过是贪图他手中散漫的各种灵器和法宝而已。这厮到处给人追着送法宝,自然人人都说他好。
可在吴唯仁看来,那不是败家子又是什么?
再说,那庄天瑞只讨好年少貌美的女修,这不是急色鬼又是什么?!怎么到了诸人的嘴里,他就变成了风流不下流,急公好义的鸾凰公子了。
还不是仗着自己背后有魂寰少主这个光环,背靠这十万年超级宗门来做靠山。
我呸!
吴唯仁的内心仿佛被焦灼的妒火反复灼烧,“冯叔,咱们要立刻动手,找到那只金色的小兽。”
冯劳通无声的叹息,这位怎么就搞不清状况呢。
倘若那些年轻小辈中,真的有大名鼎鼎的多宝公子庄天瑞在,那么他们能被这些幻境困在此地就解释得通了。
想必那位魂寰的鸾凰公子手里的幻境法器,出自昔日魂寰掌门司焅仙君,不然也不会有法则的道韵出现。
而区区一个不过金丹期的小辈,居然能动用化神长老炼制的灵器。
真不知道说魂寰太过壕奢,还是某些世家子弟太过娇纵才好。
如今既然猜出了对方的跟脚来历,再继续硬碰硬,那就是极其不智的行为。
前代魂寰掌门亲手炼制,蕴含了法则之力的法宝,岂能是他冯劳通能够破解的?!想到自己刚刚居然侥幸突破了一重幻境,冯劳通甚至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要是早一步知道这个秘境里蕴含了化神仙君的法则之力,怕是打死冯劳通,他也决计不会主动的挑衅破解幻阵。
冯劳通也忽然理解了,为何这个幻境当中一直没有转换杀阵的缘故。还不是因为那位鸾凰公子乃是名门正派,又太过托大。
觉得自己这边的人根本翻不出这个幻境的制约,也不愿平白伤人性命,这才干脆直接困住了他们。
难道,对方想把自己等人干脆封印在这幻境当中,直接带回到魂寰去?
冯劳通这么快速的自我推演着,却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小辈在外面遭遇了变故,当然不好处理。
不如干脆软禁着大家,等回家之后,就交给门派内的长老处置。到时候是放还是囚,都有门派执事处理。
想明白此中关窍,冯劳通反而不急了。
既然多宝公子一开始就没打算伤他们的性命,那想必之后也不会骤然下杀手的。
还不如干脆认输,老老实实在此地等着。
哪怕被魂寰长老问责,看在四海地霸主显世仙君的面子上,对方估计也不会太过计较。到目前为止,他们双方也没有什么不可调节的交恶。
自己这边虽然牺牲了一位刃牙圣君,但刃牙这厮没有什么师门前辈和厉害的徒弟,因其性情古怪冷僻,甚至连朋友也没有几个。
死就死了。
倒是不妨借刃牙之死,跟魂寰讨要一些补偿。
想必以魂寰的壕奢,这笔赔付会让大家都非常满意的。
冯劳通这边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甚至谋算到了讨要刃牙婴灵损失的补偿,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意外会出在了吴唯仁的身上。
在吴唯仁不断的催促下,冯劳通只能把自己的分析,揉开了、掰碎了讲给这位吴公子听。
听完之后,吴唯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盯着冯劳通的眼睛,“冯叔,你说把我们困在这个秘境里的人是哪位魂寰的凤凰?”
冯劳通微微点头,“多半如此。”
吴唯仁又说,“而且依照你的推断,对方是想一直把我们困在这个秘境当中,带回到魂寰去接收裁决?”
冯劳通说是,又宽慰道,“公子不必担心,哪位多宝公子显然是没有杀心的。到了魂寰只要我们亮明身份,对方也不会继续为难我等。”
“相反,我们还可以借用刃牙魂灵被噬,直接像魂寰提出大额的封口费。相比他们不会不同意的。这样我们也算是失有所偿,不算白来。”
吴唯仁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接受,反而直接原地暴走,他毫不留情的用手指点着冯劳通,破口大骂,“失有所偿个屁!老子的元天灵兽就要归了那庄天瑞是不是?呸,凭什么,明明是我们一路追赶,倒让魂寰那群少爷们抢了我的机缘。你还有脸跟我说,失有所偿?偿个卵!”
冯劳通心里想着,修真界素来强者为尊,先到先得。这元天灵兽的机缘他们固然追上来了,可人家那位庄公子明显比自己这边更快。
打也没打过,人家还比你更快。你哪里捡的大脸,能说出这是你的元天灵兽这句话?!
不过这些话,冯劳通自然不会直接讲出去火上浇油,只能劝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元天灵兽归属的问题,不妨等公子出去后,去跟显世老祖提一提。由显世老祖去问魂寰讨要,不比公子在此地硬求要便宜许多?”
冯劳通这话说得倒有七分是为了宽慰吴唯仁,他知道这位少爷对着强者唯唯诺诺。可对自己这批由显世仙君安排给他的从者们,其实极为颐气指使。
果然,吴唯仁没有被冯劳通的宽慰糊弄住,他冷笑着揭穿真相,“回去?回去连冰雪冻瓜都化了。谁要是得到了元天灵兽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办法结契?!”
“真让那庄天瑞结契了元天灵兽,就算我老祖出面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能逼着魂寰的少主解除契约?!不过是跟魂寰打一场嘴巴官司,让魂寰多多赔偿些灵石和灵器而已。”
冯劳通就沉默不语,他亦是知道,对于这种结局推断。吴唯仁没有说错。
吴唯仁见冯劳通不说话了,自己反而气得越发焦躁起来。
他是实心实意觉得,那只金色的元天灵兽应该是自己的。
吴唯仁对庄天瑞早就又羡又恨,觉得自己从天赋到人品,无一不胜过那绣花枕头千倍、百倍。
庄天瑞背后有魂寰做靠,可他吴唯仁也不是什么跟脚都没有的人,四海地的显世圣君也是他家老祖至亲。
两者既然背景不分上下,为何庄天瑞可以美名远扬,到处被人吹捧追随。而他吴唯仁却处处不如,甚至声名不显?!
就差了一点机缘。
只要有一个机缘被他吴唯仁把握住了,这四大公子的美名雅号,怕是也要换上一换了。
到时候也让天下各路的修真弟子,还有哪些眼高于顶女修好好看看,谁才是这一代年轻修士中的“命定之子”。
在欲望和妒火的双重夹击下,吴唯仁的狂躁毫不遮拦的倾泻下来。
他猛的抽出自己腰间别着的折扇,刷的一下展开,狠狠的扇向前方的沙丘。
吴唯仁这个动作确实是无意的,他每次发脾气的时候,都要摔打一些东西出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自己四海地“贵公子”的姿态。
可这片幻境并没有什么山峰树林,甚至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没有。
触目可及的,只有连绵不绝的沙丘。
吴唯仁也只能抽打黄沙发泄一下。
因面前的是波浪起伏的沙丘,吴唯仁也没有留手,恨不得直接把它们全部轰开才好。毫不留手的把手中的火羽白凖扇催动到了极致。
随着他手中灵扇的飞舞,周围灵气骤然大变。
先是宛若季风一般的热风呼呼向前狂飙,直接把面前的沙丘全部吹上了半空,瞬间就变得昏天黑地,沙尘弥漫起来。
可吴唯仁还是不满意,他继续疯狂的扇动白凖扇,“区区一个破幻境有什么了不起?法则!难道就只有你有么!”
随着吴唯仁话音落下,白凖扇扇动之后,一股股火系灵力已经顺着扇子往外不断蔓延。
冯劳通感受到了这股带着火系法则的炎灵,弥漫在这片幻境当中,他恐慌的大喊,“公子住手!你在做什么?”
吴唯仁却不以为意,他甚至有几分轻慢,“那庄凤凰修为低微,却名过其实。只不过就是仗着宗门给的各种高阶灵器而已。”
“既然他有师门前辈给的幻境灵器,还借用了法则的力量压制了冯叔你。那我今天也让他看看,显世老祖给我的法则之力,炎之鹊。”
说着,更快的催放着手中的白凖扇,无数灼热甚至带着火红色的炎灵已经扑向了那漫天的黄沙之中。
冯劳通撕心裂肺的去阻止吴唯仁,“公子万万不可莽撞,这法则之力虽然可以相互抵消,但你们两个人都是借用长辈赐予的力量。一旦失控会直接陨落的。”
这话乃是肺腑之言。
法则之力只能由法则之力抵销,但这句话说的是自己领悟并掌握了法则之力的修士。
像庄天瑞和吴唯仁这种被家中长辈赐予了法则之力的灵器、符咒或者本命法宝之类的东西,都是好放不好收。
说白了,他们拿这种东西是出来保命和吓唬人的。
苏子越的那枚金鳞剑符,其实也算是法则灵器的一种。以他对剑道领悟的深刻,收起来都仿佛要使出吃奶的力量。
就可以知道,小辈们对于这种法则类的灵器,其实并不能真的操控掌握。
这种带有法则印记的灵器,制作极为耗费心神。不是真正的嫡系至亲,也没有仙君会费劲心力去做个保命符给人的。
所以寻常修士感受到了有法则之力的灵器后,倘若没有绝对的死仇,一般都会选择避让。这也是以往那些仙君制作法则印记灵器的主要目的。
给自家孩子拿着当底牌。
可估计司焅仙君和显世仙君都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居然遇到了更为奇葩的晚辈后代。
一个偷偷撬开亲爹的宝库,拿了镇门的至宝出去砸人,结果干脆失控无法收纳。
另外一个更是豪横,居然在空间法则的幻境内,直接催发出了具有炎灵法则的火龙卷风。
这相当于赤裸裸的挑衅。
原本还能留手三分的九渊幻境,会因为受到更强刺激,而直接以碾压的形式来攻击炎灵法则。
吴唯仁只是为了发泄和打庄天瑞的脸,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冯劳通却十分清楚,真的让两个法则之力在这里决战,他们两个都会化作齑粉。
他拼了老命抢过来要阻止吴唯仁,然而火系炎灵法则已经被释放出来,他刚一靠近吴唯仁,就被宛若蝴蝶大小的火鹊洞穿了肩胛骨。
冯劳通甚至顾不得去防护自己经络内开始蔓延的灼热,直接掐住吴唯仁的脖颈,“手回来!快!”
吴唯仁慌张无比,双手上下拍打冯劳通,“你,冯叔,你放开我。”挣扎之下,他手中的白凖扇更是狂扇不止。
冯劳通气得恨不得直接撕裂这个蠢货,却也只能强行忍耐,手指微微松动,“你快点收回炎灵,不要惊动这里的法则之灵。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吴唯仁察觉出冯劳通的狠厉和惊恐,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妙,连忙收拢折扇,不再煽动释放火鹊。
但是那些已经被释放出来的火鹊依然灵活的窜进了开始旋转的沙砾旋风当中,沙砾裹夹着火鹊,远远看上去,就仿佛一只巨大而凶残的火龙。
冯劳通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你能不能让面前的火旋风停下来?”他现在对吴唯仁的言辞,已经极为不客气了。甚至带着一点威胁的味道。
吴唯仁素来恃强凌弱,被冯劳通这么对待,反而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他老老实实的摇头,“不,不能。虽然我还能操纵火鹊,可也只能改变火旋风的方向,只要让它们撞击到某处之后,火旋风自然会消散的。”
果然,就如同冯劳通之前揣测的那样,事情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这个无脑的蠢货弄出了这么多裹夹着炎灵法则的火鹊出来,易放难收。
如今这圈火鹊裹夹沙尘变成了巨大的火龙卷,在这片幻境当中不断膨胀。每当火龙卷裹夹灵力飞上一刻之后,那火龙卷就会吸纳更多的沙丘沙砾,变得粗壮了几分。
火龙卷约粗壮,将来攻击幻境的力量就越大。
以冯劳通的经验来看,像这种被动幻境,攻击越大,反噬越强。
即刻让火龙卷直接释放才是最优的选择。
可凭借他和身边的这只蠢猪,真的让火龙卷完全释放,他们还有办法躲避法则碰撞时候的撕裂么!
法则碰撞会随机出现无数的裂隙,都是瞬间凌空出现的。
也许在身体上,也许在身体内。
任何防护灵器都没有可以抵御的机会,因为法则之力根本就是超越了防护能力之上的规则。
冯劳通用力攥紧手中的竹杖,决定倘若自己出去后,一定先弄死身边这只蠢猪!
他受够了,哪怕是显世仙君的嫡系后裔,他也受够了。
……
……
冯劳通的决断极快,他牢牢的掐着吴唯仁的肩胛,“等下我数到三,你立刻让火龙卷随机攻击到某处。”
吴唯仁瞧着冯劳通狠厉的神色,隐隐知道自己可能惹了一个大祸,他变得更加顺从,“那,那然后呢?”
冯劳通冷笑,“然后,就看命吧。一、二、三,放!”
随着冯劳通的大吼,吴唯仁右手刷的展开折扇,用力往外一扇后。单手收起折扇向下用力一扎。
轰隆!
轰隆!!
巨大的火龙卷猛的扑向面前低矮的某处沙丘,火鹊化作无数火焰灵箭狠狠的扎向小丘。
随着巨大的轰鸣,整个幻境里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就仿佛天地倒转一般。
然而这些还没有开始,大地剧烈的颤抖,用力的来回摇晃颠簸,就像在飓风中的大海一般此起彼伏。
如此巨大的震颤,沙砾上下左右的乱飞。
冯劳通和吴唯仁哪里还能站立得住,他们顺着沙砾滚动的方向,早就被晃成了两只人球。
冯劳通不断催生着手中的竹杖,想要找到什么可以固定身体的地方。可这片沙丘幻境竟然变成了地动山摇的黄沙飓风。
完全没有任何依萍之处。
吴唯仁如今倒是聪明起来,他双手牢牢的抓住了冯劳通的腰带,再也不肯松开一点。
在漫天黄沙搅动飞舞的时候,冯劳通手中的竹杖忽然断为两截。
这只竹杖乃是生在虚度海眼处的金雷竹,是世上最为坚硬的木系灵植之一。每隔千年才生长一寸。
当初为了能采摘到这跟足有五尺六寸的金雷竹,冯劳通筹备了上百年,又消耗了无数的防护灵具才侥幸得之。
从他得到这跟金雷竹后,就每日都在淬炼此竹,把它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宝。
万万没想到,这根跟随了自己三百余年的竹杖,居然无声无息就化作了两截。
“噗,”呕出一口鲜血,冯劳通收回断杖,他知道,法则裂隙已经开始在这片空间蔓延了。
而随着飓风的撕扯,法则之间的碰撞,这方幻境里的裂隙会越来越多。
自己会被法则的裂隙直接撕扯成碎片,或早或晚。
想到这里,冯劳通把手放在了吴唯仁的后脖颈处。只要轻轻捏下去,这个才大志输的蠢货,会先走一步吧。
杀了这个祸害,也算给自己报仇了。
吴唯仁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冯劳通的动作,他牢牢的攀附着冯劳通的腰带,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大吼着问,“冯叔,我们怎么办,得想个办法啊。”
想个办法?
想你祖宗个仙人板板!
冯劳通内心狂骂不休:老子要是有能力,现在就连显世那老畜生一起弄死。老的老畜生,小的是小畜生。
散修难,要不是为了那么一点灵石和机缘,自己何至于陪着这种蠢货,把命都搭上了。早知道,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去各地灵境探险,总有上古天地宝材藏匿各地。
翻出几个慢慢感应,说不定自己就能也领悟到天地法则呢。
想到这里,冯劳通忽然非常后悔。
他这么多年到处去寻觅机缘,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比如那个神秘的白玉圆球,这次不就带给自己意外的惊喜了么。
咦?!
此刻沙丘幻境几乎要把天地都吹翻,冯劳通也只能认命的随着沙丘飓风左右摇摆。在加上刚刚吴唯仁作的大死,幻境内到处都是火鹊余烬的炙热。
所以冯劳通就没能及时察觉到胸口滚烫得触觉。
当他想起这次来龙渊后那个异常变换的白玉小球,却也同时察觉到了胸口滚烫得几乎要灼烧起来的异样。
冯劳通连忙伸手掏出那枚白玉小球。
白玉小球居然完全变了模样,它不知道是不是吸纳了火鹊的法则之力,现在它通体滚烫不说,周身还逐渐染上了火焰一般的红色。
而在这些红色当中,又夹杂着隐约的沙砾一样的金色符纹,极为浅淡。
冯劳通被周围的沙砾吹得眼睛都长不开,他用灵气包裹着手掌,忍着强风把红色玉球凑到眼前,想要仔细看清那小球的变化。
冯劳通隐约觉得,这次小球的变化,是跟空间法则之间的威压碰撞有关系的。
难怪到了自己手里这么久都完全没有异动,直到来龙渊才隐隐变化了一点。这个小球居然要用法则之力来驱动,方能有所异变。
冯劳通想到此处,简直锥心之痛。
什么法宝需要用法则之力来驱动?!那一定是半神至宝啊。
这玉球乃是早年他冒险探索厌洲一处荒芜的秘境,无意中得来。这么多年毫无变化,他也只把这玉球当做寻常。
要不是因为它坚固无比,且符纹精美。
怕是冯劳通早就把它低价甩手了。
早知道这玉球是个半神器,自己何必追随显世仙君,又过来当老妈子一样照顾吴唯仁这种蠢货。
简直是捧着金饭碗在乞讨。
现在倒好,终于搞懂了白玉,哦,不,红玉小球的一些玄奥,自己却困在这里,弄不好会陨落在此处。
我好恨啊!
冯劳通眯缝的眼睛,几乎要挤出鲜血来。
冯劳通忙着哀悼自己错失的福缘,却没有注意到一个异常的现状。
照理说这片幻境里被两种法则之力相互碰撞,又哪里只能是区区尘暴飓风的模样。此刻,这里应该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空间裂隙才对。
可他拖着吴唯仁在半空之中已经到处乱飞了许久。
除了本命竹杖被截断,却连一个微小的裂隙都没有碰到过。
难道他们真的是天命之子,如此幸运么?!
当然不是,那个古怪的云纹玉球,恰好极为缺少法则之力。冯劳通周围所有的法则之力,都被它抢先吸纳吞噬了。
这才是白玉云纹灵球忽然变红,而冯劳通到现在还安然无恙的真相。
那玉球也顺势在飓风中到处乱飞,却源源不断的吸纳着空间里所有的法则碎片。无论是司焅仙君的空间法则之力,还是显世仙君的炎灵法则之力。
它都来者不拒。
只是圆球越来越红,仿佛也要烧起来那般。
冯劳通有些握不住它了。
刚刚一直吓得要死的吴唯仁,在经过了长久的哀嚎之后,也终于眯缝起眼睛向周围打量。他也发现了冯劳通手中玉球的异状,居然还敢主动开口,“冯叔,你的玉球好像要烧起来了!”
冯劳通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就在这时,一股隐隐的波动威压,居然顺着幻境当中其他的裂隙,传了进来。
这股威压跟漫天的飓风沙砾相比,显得极为轻微。
无论是冯劳通还是吴唯仁,都没有感受得到。
它稚嫩而颤抖,带着凄厉的求救:救我,救命!
这股从空间裂隙穿过来的波动威压,正是吞吞以龙吟方式释放出来的求助。
龙吟之鸣,可以声闻九天。就是它传递威压的方式,可以弥漫到各处。而显然,距离吞吞最近的幻境空间,因为裂隙的缘故,最先感应到了这股细微的波动。
人族修士的耳朵没办法感知到这么古怪的波动。
可冯劳通手中的滚热通红的玉球,却在感受到波动之后,立刻巨震了三下。
第一下,它凌空脱手;
第二下,那红玉圆球身上所有隐秘的符纹骤然开解,就如同解开了封印那般。原本不过是巴掌大的圆球,此刻竟然变成了直径将近一丈,上窄下宽的扁圆玉盘。玉盘通体还是白色,那通红的色泽变成了符纹密集的铭刻在了玉盘周身,仿佛一座巨大灵通的玉石台基那般。
在玉盘的正中,有一处半圆形的凹陷处,四周光滑圆润,直径约有三尺左右。周围的各种付文学相互勾连,就仿佛生生不息的本命源纹那样。
玄奥又带有一股圣洁之息。
这,这到底是什么?!
还不等冯劳通和吴唯仁缓过神。
那骤然变大的玉盘忽然侧立起来,直接对着某处乱石纷飞的沙漩,狠狠的撞击了过去。
这就是第三下。
轰!
随着玉盘撞击,那沙漩所在的裂隙直接被它撞裂开来。一抹翠绿碧色从裂隙中瞬间闪过。
玉盘毫不犹豫的顺着裂隙就挤了过去。
冯劳通的全部心神都在玉盘之上,这玉盘乃是他此生最大的机缘,又怎肯放手。当玉盘往裂隙中钻入的时候。
冯劳通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否会被裂隙绞杀。
他没有任何迟疑,运起闪步道法,追随着玉盘直接挤压到了那道裂缝当中。
……
……
轰隆!
在玉盘撞击空间裂隙那一瞬,九渊阴阳图之上的飞舟中,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原本就乱七八糟的核心阵法,更是变得面目全非,没有一点熟悉的模样。
东倒西歪的众人扭头看向核心符纹。
这次不用庄天瑞解释,大家也明白了。
又有人第二次破开了幻境结界,导致符纹再次变化。
庄天瑞用力捂住自己的脸,无论是一个人连续破解两个幻境,还是不同的人破解了幻境,都意味着他们想要用呈子那种笨法子穷举归路的想法,彻底完蛋了。
天道啊,他们要怎么办?!
是干脆赌一把尝试归元,任由所有人都可能被放出来;还是飞舟上的诸人先行离开幻境,任凭辛夷师妹在幻境中被幽禁……【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