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星的沦陷已成为了无法避免的劫难。
玉凌本以为南凰星一战吸引了足够多的道灵族主力,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从道宇星系倾巢出动,展现出不灭北盟誓不罢休的决绝。
这种情况下,死战到底也不能再挽回什么,只会让驻守在大荒星的修者全军覆没。
“炼火宗的元老已经在组织撤退了,我的分身用永夜囚笼暂时缠住了万法灵尊他们,但最多只能争取一点时间,这一次的伤亡恐怕会”
夜残云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尼拉贝只觉思绪一片混乱,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道:“大荒星一旦落入敌手,这上百星里便再也无从防守,得一直退到c退到”
“参流星。”玉凌接过了他的话语,抬起右手在虚空中一抹,展开了一幅浩瀚的星图。
“这三分之一个北境便没了”尼拉贝下意识投去目光,浑身力气刹那间被抽空,不由一把扶住了桌角,稳住了有些摇晃的身体。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后果,而它们都极有可能一条条演变成现实
在这样的致命重击之下,南凰星的大捷也会黯然失色,刚有起色的士气无疑会再度跌入谷底
原来从一开始,道灵族就没有将南境作为角力的重点,他们的目标一直一直都是北境
很普通的声南击北之策可是谁能想到,他们出动数十万大军,甚至包括三位离道长老,竟然只是一个幌子甚至其中一位离道长老还丧命于南境
难道他们就不在乎吗难道那么多人他们都能毫不犹豫地牺牲
他们他们疯了
尼拉贝茫然地望着面前缓缓轮转的星图,心神已渐趋涣散。
平日里再多谋善算,他也无法去承受,也不能去承受失去三分之一个北境的结果。
他简直不敢去想象,此刻的玉凌,究竟担负着怎样的压力。
忽然,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这并非我们预想中最糟糕的地步。”
“盟主”尼拉贝慢慢地转过头,看见玉凌的神色一如往常,似乎即便是北境毁灭也不能让他崩溃绝望。
“大荒星的战局已不可逆转,现在,做你该做的事情。”玉凌冷静的声音重新唤回了尼拉贝的神智。
该做的事情是啊,南境那边还等着他们的下一步命令,大荒星沦陷之后的计划也需要重新调整,太多的伤兵还有待安顿,即将成为一线战场的参流星得重新部署兵力
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也许早一秒组织,早一秒下令,还能弥补一些损失
“是,我这就去。”尼拉贝缓缓呼出一口气,让声音稳定了下来。
适才所有的彷徨与软弱已经被他积压在意识的最深处,作为西联的副盟主,在享有权力的同时,也应承担相应的责任与义务。
哪怕,最后的结局是万劫不复。
他转身看向玉凌,沉重地行了一礼,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玉凌平静地注视着他。
“尼拉贝,你信我吗”
一个很突兀的问题,让尼拉贝有些困惑。
“我当然相信盟主。”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你相信,我们能胜吗”玉凌又道。
“我”
尼拉贝本想给出肯定的答复,可不知为何,喉咙像是梗塞住了,让他发不出声。
“再给我一点时间,一个月,胜利终究会属于我们。”玉凌缓缓道,字字坚决如铁。
尼拉贝怔怔地望着他,感觉此时的玉凌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亦或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平静的眼神中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一场即将吞噬整个世界的风暴。
于是忽然之间,尼拉贝落入深海的心绪重新上浮,回到了水面。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从不会轻易地承诺什么。
但只要他说了,就一定会实现。
“嗯”尼拉贝重重地点了点头,紧抿着唇,心中一片沉静。
一个月一个月
无论如何,他也要为盟主赢得这一个月的时间。
不计代价,不惜一切。
夜残云看着大步离开的尼拉贝,良久才重新移回目光,肃然道:“你有把握了”
“没有。”玉凌静静地凝视着星图,宛如一尊雕像。
“那你是在安抚他”夜残云也没有感到意外。
“倒也不是。”
玉凌沉默了一下,又道:“这一个月的时间,
并不能让我登临不朽,但足以让我做很多事情。”
“比如”
“我做了两个尝试,马上就要成功了,任何一样,都可以扭转战局。”
玉凌收起了星图,郑重地看向夜残云:“明日,我会分身去往参流星,本尊则全力以赴建成幽冥台,百蛊这边就交由夜前辈照看了。”
“参流星,是最后的底线,如果连它都守不住,所有人恐怕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降临了。”
“分身”夜残云微微皱眉,“这岂不是前功尽弃你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
分身终归是会分去本体的一部分神念和力量,如要冲击不朽圣道之境,则必须保持最巅峰c最圆满的状态。
而玉凌的话语,却分明表露出,他放弃了这一打算。
但是就旁人看来,这无疑是本末倒置了,若是玉凌能成就不朽,便是北盟修者十不存一,也定然可以反败为胜。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能否踏入不朽之境,对这场战争的结局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玉凌侧过身,遥望着道宇星系的方位,平静无波地道:“能或不能,都在道灵老祖的意料之中,他从一开始,应该就已经看到了一切可能。”
夜残云微微扬起眉峰:“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道灵族好像并不在乎胜负,甚至很乐于借助战争去完成一场清洗。”
“清洗”
玉凌细细地品味着这两个字的寓意,若有所思地道:“我现在还猜不出道灵老祖最终的目的,但我怀疑,我成为不朽者,或许正是他的目的之一,不然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
夜残云没有说话,似也在默默思量。
玉凌接着道:“我有时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不管我修炼什么功诀,走什么道路,有没有灵族血脉统统都无所谓,无论以何种方式,我都会走到今天的高度,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通往不朽之境的最关键的那一步,却被锁死了。”
“以前没有跟夜前辈提起过,也是我刻意想避讳的一件事就是,我终究是一个外来者,而我答应原主的承诺,也依旧没有实现。”
“我也曾试图忘掉某些界限,让我真正地成为他,可是事实就是,我做不到,而且这对他来说,也很不公平。”
“到如今这样的境界,我早已可以抛开这具身体,可以用剡族凝元化形之法,重塑肉身但我已无法割舍这个身份,无法割舍父母,爷爷,苒儿,还有很多很多人”
夜残云只是静静地听着,听到玉凌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浸染了几分苦涩。
“我很多时候会忍不住地去想,如果我的这些亲人们知道,那个他们极尽一切去关怀的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去了呢他们又会如何看待我痛恨,亦或悲伤”
“我不知道,也不敢再想下去”
“这是我的心结,此前,我连面对它的勇气都没有,但现在,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此结一日不解,我便一日无法登临不朽。”
四下一时沉寂无声,只余一两声鸟鸣。
片刻的恍惚后,玉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玉渺在圣道星,这应该也是道灵老祖的安排,那种顺理成章c让人察觉不到一丝刻意痕迹的安排。”
“现在想来,玉渺应该在很久之前就是他的一颗棋子了,虽然他本人很可能还不知道。”
“我想杀他,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有这样一重因素在,便是天下间最难的事情。”
“掌握着玉渺这枚最重要的棋子,我什么时候能晋入圣道境,便完全取决于道灵老祖的心情,这大概就是万法灵尊有恃无恐的原因。”
“此刻,我所能做的就是竭尽一切去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然后,关于我和道灵老祖两个人的战争,就全倚赖于当年在幽冥的时候,云深前辈帮我准备的那一道后手了。”
“我无法保证最终的胜负但至少,也可以争取到一些条件。”
“当然,那是最坏的打算。”
玉凌笑了笑,似乎想缓解一下冷凝的气氛,但却收效甚微。
只有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渐渐消融于寂静的空气里。
夜残云看着面前的青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因为谁都帮不了他,除了他自己。
良久的沉默后,夜残云再度开口:“道灵族果然藏了一手,他们似乎研制出了一种新的傀儡,融合了阵法和远古占星术,后面必须得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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