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什么也没发生。
付冬阳不是不想,是谨慎。这个女人出手阔绰,开着豪车, 钻戒忽闪, 在没搞清楚她身份背景来头之前,付冬阳不会轻易为一场狂欢而买单。
他略带嘲讽从身后观察岑子墨, 对她, 只有身体上的冲动和潜在的挑战欲而已。
岑子墨心血来潮挑逗完小鲜肉后, 内心笑他怂,她没当真, 一瞬间报复的情绪风暴过去了,人清醒不少。她不觉得尴尬, 笑嘻嘻两句“姐姐有没有吓到你”就此遮挡过去。
似乎, 两人都没把这个插曲当成多大的事儿。相反的,岑子墨觉得付冬阳不扭捏, 知道他留中盛后忍不住继续刻薄陆时城。
付冬阳从她微妙的表情里意识到, 可能, 眼前这个女人和陆时城关系不一般。而且,她表面艳色张扬, 实则心事重重。
既然如此,付冬阳颇为遗憾, 他有想搭岑子墨人脉的意图, 但却没有碰和oss可能有瓜葛女人的打算。
他觉得, 两人的关系应该到此为止了。
最近, 陆晓变得尤其乖。她把公寓收拾得干干净净,学烹饪,报了个瑜伽班,偶尔和陆时城碰面表现得规规矩矩。
这种反常,更像是要作妖而且是作很大妖的前兆。陆时城把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反倒表扬了她。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挺无聊的,你有时间多来看看我嘛。”刷卡刷到爆的陆晓一脸无辜,她发现,陆时城可能吃软。
“马上开学,你很快就不无聊了。”陆时城吃相文雅,话不多,最后在结账时点了点陆晓
“以后,每个月生活费我会按时打给你,足够你用,如果超出了,不会再多支付你。”
陆晓怏怏的,目光垂下“你连钱也不舍得给我花了吗”
陆时城跟她一前一后走出餐厅,上了车,他启动车子“晓晓,钱上我对你从没有吝啬过。但有一点你要清楚,大手大脚花钱不是个好习惯,你早晚要独立,我不能养你一辈子。”
“我就要你养我一辈子”陆晓突然红了眼圈,声嘶力竭的。
陆时城冷冷说“你死了这条心,四年大学我会供完你。如果你真够聪明,现在,应该拿着我的钱跟我讨教怎么理财,怎么钱生钱,而不是挥霍一空。”
他变了,以前,无论自己如何任性娇蛮,陆时城都很少说重话。这些年里,陆晓在不停试探他的底线,他一退再退
直到在公寓里陆晓疯狂要献身,说出不知廉耻的话,以及,她想把子墨推下楼。
他早该看出来的,在小姑娘固执己见和原生父母商量好断绝关系,改姓,那一家子拿自己当摇钱树时陆时城什么都清楚,他内心悲凉,却也固执己见选择纵容。
陆晓装模作样小声啜泣一路,他没管,这让她心慌,偷偷去看男人完美的侧颜很冷酷,冷酷到让陆晓觉得陌生,她低估眼前男人的执行力当他决定什么时。
“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快到公寓时,陆晓含恨开口,全家长的最好看的姐姐,据说长的像奶奶。
这个问题,问过无数遍可陆时城从没正面回答过,此刻,他同样表情淡漠无话可说。
“云昭有什么了不起,她土的要死,一放假回家还得喂猪喂羊,一身臭哄哄的”陆晓蠢毒地发挥着想象力,去嘲笑素未谋面,早死掉的一个亲姐姐。
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准确冲垮陆时城,他脸色铁青,在陆晓聒噪锥心的声音里靠在路边,紧急刹车。
他扬起了手,下一秒,陆晓蜷缩着睁大了眼睛望他。
这一掌,到底没落下来,陆时城心里一阵痉挛的绞痛,他下了车,走到陆晓这边,拉开车门,把人拽下来什么都没说驱车独自离去。
实际上,他当做珍宝一样的姑娘,在家里,不过是重男轻女的牺牲品。只有在学校,云昭才是快乐的,她永远是年级第一,永远压陆时城一头。
数理化竞赛上台领奖时,羞涩温柔,陆时城每次都紧随其后,他怎么都考不过她。就连老师,也会开两人玩笑
“唉,就看我们一班的陆时城,到毕业看能不能考回第一名”
那个时候,陆时城沉默寡言,云昭也是,她不爱说话,一开口必脸红声音柔柔弱弱,像怕惊动别人。
她就在他隔壁班级。
中考后入学按成绩划分,陆时城是第一名成绩入校,而云昭不过是底下县城初中考进来的小镇学生。
最好的市公立高中,三年里,陆时城被云昭压得死死的。他也暗自爱慕她到她死去,她死了,死在十七岁。
死在他生日那天,陆时城和同学来欧洲毕业旅行,那天,他们人在布达佩斯城堡山上,欣赏古老优雅的建筑群。他忐忑不宁,只沉默地拍照,出国前他给她写了一封信,唯一的信,充斥着最脆弱的告白。
而云昭死去。
那封信,不会再有回音。
整个中学生涯,陆时城收到的情书无数,然而,没有一封是来自他深深爱慕的姑娘。
陆时城自此没办法再忍受生命中的这一天燠热的夏天,被剥夺的云昭,世界仿佛都变成了她在他体内栽下的丛林,只不过,里面是不能行船的急流,伺机而动的毒蛇,尖叫混乱的一切,生长着,蔓延着。
车里,陆时城不觉流下滚热的泪水。他想她了,如此委屈,如此孤独,又是如此地痛恨自己。
明明,春游时她把不会游泳的自己从池塘里救起,他为什么不说谢谢一定是只顾着心跳了,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如今看不值一提的矜傲。那么,在她涨红着脸主动提要和自己一组做实验时,他又为什么冷漠走开
这些片段,凌迟着记忆,陆时城有无数次恨不能自己死去倒带回去把高中生涯重新活一次,然而,不可能的。
她什么都好,除了遥不可及。
等停好车,陆时城发现车里的新书不翼而飞。是陆晓,趁他不注意早给顺走了。他脸色阴沉,打了个电话让人再送来一本。
各种各样的财报、书籍摆放在办公桌上,通常,陆时城在除了必须要参加的会议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办公室静静处理事情,写邮件和阅读。
甚少接受访谈,也甚少参与活动,每周保持和母亲见一面吃一次饭的频率。毕竟,周濂女士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母子两人通了次话,聊先锋承办杜尚奖的艺术家特展,这边,有法国大使馆协助,开幕式上周濂和策展人会到现场。
“时城,我有段时间没见子墨了,你回家也不带她,到时让她过来陪我看展吧”
陆时城知道母亲是随口一提,所以,他随口一应“她不爱那些,即使去了,也是煎熬。”
看展如果对岑子墨来说是煎熬的话,那么,陆时城身上的皂香和那根长发,是下油锅了。
她一个人陷在沙发里沉思,这段时间,陆时城晚上基本是有回家。而白天,夫妻两人基本谁也不联系谁,她习以为常。只是,晚上的需求,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他一定是在外头被别的女人喂饱了。
谁那么大本事岑子墨眼睛发红,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疯了,陆时城显然越来越过分。
他一定是外头养人了。
身为妻子的直觉,岑子墨觉得,自己没错。
陆晓吗不是,她虽然因为陆晓而和陆时城闹,但她其实清楚陆时城看不上陆晓,小姑娘一厢情愿地在那拱来拱去,够拙劣,也够恶心人。但只要陆时城不动心,一切好说。
岑子墨独自想了很久很久,她不是个爱动脑子的人,生平以来,已经把全部的脑细胞都用死在探究陆时城这个男人身上了。
久违的,她想起那件往事,压在心底很多年的往事。岑子墨眼皮子跳了几下,她点支烟,在澎湃的心跳声里想着怎么揪出敌人来。
断续下了几回阵雨,八月走到尾声变得凉爽。
陆时城依旧会隔天见次云昭,带来东山,做一切他想做的事。这俨然成了一个隐匿的家,书柜上,摆放了新到的书目,陆时城放松时会在这里阅读。
旁边,云昭盘腿坐地板上在画手稿。她大一时,手绘的城市地标建筑常被老师当范本展示,细腻,轮廓清晰。
这几天,她跑了三趟那座废工厂,穿长裙。奈何蚊子牙尖嘴利,六亲不认,压根不觉得她是老熟人,云昭还是顶了大大小小的红包回来。
屋子里飘着她的风油精味道,陆时城过敏,手帕掩鼻打了几个喷嚏。云昭偷偷瞄两眼,并不知情,只觉得这人打喷嚏好克制。
转念一想,也对,总不能对着我直喷吧
现场画出来的草图积攒了一沓,不知何时,陆时城走过来,俯下身,随意挑出一张,浅笑“这么潦草。”
非常粗线条,乱七八糟的,云昭露出他熟悉的那份腼腆笑意“记录下瞬间的灵感,其实,我画了这么多张,有的可能根本用不到。”
“会反复推翻”
“嗯。”
云昭目光闪闪,她出神地看着陆时城,他把那些手稿都拿了起来,一张张看,专注的神情投射在草图上,似乎在辨别什么。
偶尔,他英挺的眉头会微蹙一下,很快的,再度舒展开来。
“我有些话,想跟您说。”云昭不自觉用敬语,他抬眉,目光从图上离开,“你说,”说着意识到什么,“怎么又跟我客气了”
哎,不知道怎么搞的,云昭很容易把他当老师。
“其实,我搜集过跟您差不多年龄”云昭看着他,连忙加一句,“我不是说您老。”陆时城淡淡扫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他的思维里,有想法直说,保证清晰条理,要的是解决问题,对于云昭这种时时刻刻要照顾到对方情绪的做法既不认同又觉得可笑。
“和您年龄差不多那些小有名气的建筑师,他们的出身,大都很好。高考那年,是我自己坚持要学建筑的,我知道理论上出身应该不是学什么不学什么的限制,但现实是,家境好更能烧得起钱在学建筑上,努力并不能决定一切,家境和人脉同样非常重要。”云昭说,“所以,我特别感谢您给我锻炼的机遇。”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内心深处,还有别样期待陆时城有钱,最关键的是他懂建筑,不是那种财大气粗只会指手画脚的商人,如果他有一天盘下块地弄点什么云昭浮想联翩,她都已经想好要推荐自己的老师和同学们了。
小姑娘看的明白,脑子清醒,陆时城很满意她对自己的专业有足够全面的认知。他掂量着她的草图,告诉她
“是,但目前现实是,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专注。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重担之下,卡夫卡有句话,他说人类的错误无非是没有耐心,认同吗”
云昭朝后挪了挪,靠在墙上,长发凌乱地散落身上,她不声不响把草稿抱在了怀里“其实,我并没有好高骛远,一定要当大师,我的专业很棒很丰富我可以接触到的不只是建筑,还有绘画、文学、历史,甚至可能还有哲学,”她抿唇笑笑,“我觉得一个人既要有理想情怀,否则太俗,也要有正视现实的勇气,否则太飘。您说的,我懂,foc对吧”
陆时城给了她一道欣赏的目光,他笑
“如果我给你资源平台,有本事抓住吗”
云昭垂眸含笑,默片刻,抬头说“我不是正在抓吗”她一直都是脚踏实地的好学生。
说完,不知怎么的,又变得腼腆,好像刚才是在跟他示威似的。
陆时城略笑笑,他转过身,把桌子上看完的新书给她“刚买的,还不错,也许你会喜欢。”
云昭看看封面造旅馆的人,翻了几页,她对他展颜由衷笑得开怀
“喜欢。”
说着,小猫似的一咕噜跃起,她爬上了陆时城的身体。此刻,他已经坐在椅子上,这么拦腰把人一箍,笑着凝视她
“你原来很调皮,门里猴,看来我没说错”
恋爱让人变得大胆,云昭红了脸,咬着手指头不大清楚地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陆时城冷静地勾起她下颌,手感绝佳,年轻姑娘的细致。
“再告白一遍。”
云昭控制着起伏的心跳,明眸如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陆时城。”
她非常郑重地喊他名字。
陆时城笑了,开始吻她。后来,似乎嫌不够尽兴,站起来,把人放到书桌台面。
他站着,抱紧她,连呼吸打在脸上的温热都让云昭颤抖。
浑身血液流动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云昭双手撑在后面,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陆时城笑笑“怎么,这一回想看着做”
她仿佛没听到,而是说“你还去浮世汇吗”
盘亘在心里的疑惑,终于在他上来时问出。
去,他当然去,不光去,和音乐学院的那位也没有断。偶尔兴起,陆时城会带着回酒店。
那姑娘没犯什么错,懂分寸,身上有让男人舒服的氛围,陆时城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在没腻的情况下不再来往。
他挑挑眉,黑眸闪烁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哦,现在还学会了查岗”
根本不搭理她这茬,他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剥离。
陆时城完全自如地穿梭于两个世界,不,是几个世界。他可以和她大谈特谈艺术,买符合她口味的书,做饭,愉快地享受接吻和水乳交融。
然而,和他做其他乐意做的事情,没有冲突。【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