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计是典型的南方人,个子不高,身材看起来有些单薄,但长相很是清秀。
作为一个农村娃,能考到燕京来读大学,用他爸的话说就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
确实,这时的农村很不重视教育。
记忆里一些同学小学毕业后就不念了,大多数能读到初中毕业,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能到县里读高中,最后能考上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
孙计,就是凤毛麟角中的一员。
九一年时,随着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农民的生活水平正处于刚起步而脱离温饱水平的状态。
孙计家算是拖了组织后腿,还挣扎在温饱线上。
没办法,孙计有八个兄弟姐妹,他是老四,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弟弟是老小,赶上计划生育后两年落地的,当时怕交罚款,差点就没留住。
大哥比自己足足大了八岁,今年整三十了,还是光棍一个,没娶上媳妇儿。
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老孙家是出了名的穷,谁愿意把姑娘嫁给这种人家?
本来孙计初中毕业时也难逃辍学的命运,但他成绩好运气也好,老校长给他申请了部分的学费减免,又亲自往他家跑了三趟,才让孙计他爸同意老四继续读书。
孙计也不负众望,考上了人民大学。
在此时人们的心里,考上人民大学就意味着毕业后可以当官。
“老四啊,你要好好学习,咱家就你这一个大学生,将来你弟弟妹妹都指望你呢!”
每当感到疲惫时,孙计的脑海中就会回响起母亲的这句话。
想想母亲因劳累而过分苍老的面颊,想想父亲已经弯曲的脊背,想想大哥憨厚宠溺的微笑,想想大姐背着姐夫到街里给自己送鸡蛋时的匆忙
孙计出人头地的心更迫切了。
“343孙计有人找。”宿管阿姨在楼道里吼了一嗓子。
“来了!”孙计大声答应一声,趿拉着拖鞋小跑着下了楼。
楼下,一个穿着亚麻布裙子的白衣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等着孙计。
“伶玉。”孙计有些害羞有些惊喜地叫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孙计问。
佟伶玉皮肤很白,鹅蛋脸,五官精致,在美女如云的央美也算是水准线之上的美女了。
“想你了呗,就过来看看你。”和孙计相比,佟伶玉的普通话标准的多,整个人也开朗大方的多。
孙计笑着不说话,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眼中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佟伶玉说:“好啦,你这个人,来燕京三年了,还是个闷葫芦性子!”
“我今天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喏,你看。”
佟伶玉把学校印发的关于东方神韵有奖设计征稿的通知单递给孙计,孙计一目十行的读完,双眼陡然瞪大,磕磕巴巴地说道:“这这奖励额度,不是印错了吧?”
佟伶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不怪你,我们开始也这么想,但老师说学校已经和这家公司确认过了,就是一万块!”
孙计又从头细细地读了一遍,有些激动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投稿?”
佟伶玉点了点头:“你知道我的,只会画画,一写作文就头疼。但你不同,你可是咱们县里有名的才子,作文都在省里得过奖的!”
“我想我们配合着来,最好你的文案能和我的设计图相匹配,组成一套,更容易脱颖而出。”
“我的同学有的都找到华清和燕大去了,你可得争点气!我们只要能拿下一个奖励,毕业了你去我家就好说话了!”
最后一句话,小女孩子几乎就是低着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出来的。
孙计心里十分感动,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推动着他的身体向前一步,一把握住了佟伶玉的手:“伶玉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放心,我们今天就开始准备起来,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拿到一个不,拿到全部奖励!”
听着心上人说的大话,佟伶玉笑的双眼都眯了起来。
“咳咳咳!”宿舍阿姨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宿舍门口,用力地咳嗽几声。
佟伶玉有些害羞地缩回手,孙计却一改往日的内向,咧着嘴朝宿管阿姨笑了笑,整个胸膛就快被兴奋填满。
从教学楼回来的同学都挤眉弄眼地朝两人竖起大拇指。
也真是,现在男女生都还没有独立的公寓楼,大家都
住在一个公寓里,真想发生点什么你阿姨一个人能管得过来的吗?
“我们去图书馆,我要查些资料,你的画笔带了吗?”
佟伶玉摇了摇头说:“东方公司对文案和设计图的要求只有一句话,简明而不简单。作画是要靠灵感的,我现在还没有,正好跟你去图书馆找找看。”
孙计用力一点头,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说:“那你等我,我上楼换个鞋。”
佟伶玉嗯了一声,看着孙计好像个大马猴一样地蹦蹦跳跳地跑上楼,嘴角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这种纯真年代的爱情,后来,似乎就再难以寻觅了。
李亮给许文东打了个电话,说拉伊莎联系了阿杰莉娜,让许文东想办法给她打个电话,有事情和他商量。
挂断电话,许文东犯了难。
就隆安家里这个固话,安装时都花了五千块钱,有时候打国内长途都掉线,自己拿啥往莫斯科拨电话?
拿手里这块黑转头吗?
白费!
往国内打都得喊着来,往莫斯科打,估计自己得拿个扩音喇叭,再说它也接不通啊!
见许文东坐在沙发上皱着眉,东爸问:“咋了?出啥事了?”
许文东说:“我要给莫斯科那边打个电话,不知道去哪能打。”
东爸说:“我还以为啥事,好像春城电话局的话务大楼里可以打国际长途,你找春城的朋友问问。”
许文东一拍大腿,心说对啊,春城肯定有地方可以打啊。
九十年代初期,东北可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发达地区呢,远不是后来那个人口流失的苦寒之地。
一个电话打给王岩,在得到电话局话务大楼确实可以打国际长途后,许文东直接喊亢飞邓志超出发。
看着儿子风风火火地走了,东妈追出来问干啥去,东爸说去春城打电话。
东妈看着煮好的一锅大米饭,说道:“饭又闷多了,中午你们爷仨多吃点,别剩下!”
问:一九九一年时,打一通国际长途需要多少钱?
答:一分钟二十元,而且只能接通苏联老大哥的线路。
再贵也得打,按着拉伊莎留给阿杰莉娜的电话,许文东足足拨了三次才拨通。
电话很快被接起,拉伊莎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你好,哪位?”
“是我,许文东。”
“阿纳托利,早上好,哦,你那里应该是下午了吧?”自从许文东拥有苏联的新身份后,拉伊莎就执意叫他阿纳托利,而不是许。
“是,我这边信号不好,我们长话短说,你找我什么事?”许文东问。
拉伊莎哼了一声,说道:“你让我来莫斯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该怎么联系,结果我想找你都找不到人。”
“也没什么大事,我打算在莫斯科开一家合作社,你能不能每周给我发一车货物过来?我说的是一列火车,不是一个火车皮。”
一列火车,不算多。
海参崴到莫斯科每天有一列对发的列车,现在经济不景气,已经没什么人乘坐了,列车一直处于亏损运营状态。
但计划经济管理委员会的架子还在,计划经济的锅炉还没有彻底熄灭,因此这辆车仍旧保持每天一趟的频率发车。
许文东甚至不需要付出全部的票价,只需要贿赂好海参崴站的官员们,就可以把所有旅客全部赶到一个车厢里,然后把其他车厢用货物装满。
拉伊莎再处理好莫斯科站的关系,确保货物能顺利卸货,一条贯穿远东和莫斯科的经济大动脉就此成型。
“可以,你列一个单子,用传真发过来吧,然后我安排给你发货。”许文东说。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拉伊莎刚刚吃完早饭,就接到了许文东的电话。
她穿着一件丝绸睡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和许文东通电话,一双白花花的大长腿就这么露在外面。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在她粉色的指甲上反射出彩色的光。
这真是一副能让所有男人产生原始冲动的美好画面,但吴良四人却根本不敢把目光往这边挪上哪怕一星半点。
因为,躺在那里的,是老板的女人!
许文东已经想挂电话了,拉伊莎却不让,一个人独自来到莫斯科所产生的孤独,让拉伊莎想多听听这个男人的声音。
“阿纳托利,给我讲一个笑话吧,以后我们每一次打电话,你都要给我讲一个笑话。”
许文东沉默片刻,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说道:“好吧,那我就给你讲一个关于东德的笑话吧。”
拉伊莎在沙发上挪动了下身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一家金属加工厂生产出
一种金属丝,它是如此之纤细,以致于东德没有哪个名牌测量仪器能测出它的厚度。
于是,一截金属丝被打包邮寄到岛国,让他们测量一下厚度。不幸的是,经办人忘记附上说明函告诉岛国人拿这金属丝做什么。
三个月后,包裹寄回来了。德国的全体高层聚集在一起,打开了包裹。
只见上面写道:抱歉,我们不知道拿这段金属丝作何用途,但我们还是在它的内外表面都切上了螺纹。”
听着许文东一本正经故意学着岛国人的语气讲出最后一句话,拉伊莎笑的前俯后仰,甚至咳嗽了起来。
“好了,这个笑话很有意思,你忙吧。下次打电话不要叫我拉伊莎,叫我拉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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