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间的钗环轻晃,桂妃任由程昭扶着,斜斜地倚着她的肩,声音有些低弱:“你来了。”
“嗯。”程昭讷讷地,不知该从何说起。
“来都来了,也不能把你赶回去。”桂妃笑了下,似是喃喃自语,“该说你听话还是不听话呢,又或者是,你太像你母亲了,她让我杀回来,而你,则是性格使然,主动要来。”
程昭嗅到她身上浓浓的香气,有点儿不习惯:“师父。”
她颓然无力:“别这样叫我,我不配做你的师父了,从我进宫起,我连自己都配不上了。”
“你别这样。”程昭努力扶着她,走到拐角时,问道,“走哪边是回宫的路?”
“左。”桂妃又道,“那你,如今有什么打算呢?”
程昭眨了下眼:“我办了女子药铺,以后大约会闯出点名声来,再往后,就是成亲了。”
她对自己的要求向来简单,这时候便愈发纯粹,她想帮到很多的人,最想帮的,自然是宋阑,那是她放在心尖上,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护着的c最珍贵的人。
桂妃直起身子:“多谢你送我回来,前面就是我住的宫殿了,不留你坐了。”
程昭见她脚步踉跄,还有点担心,不过很快,有好几个侍女出来扶着她,满脸的关心忧愁:“娘娘,您怎么喝得这样多啊。”
“不碍事。”桂妃摆摆手,“我还可以。”
程昭这才稍稍放心,缓慢地折返回去。
这一次见面,没有想象中的挨骂或者争执,程昭所见,皆是师父的痛楚,她不快乐,但仍要将自己囚在这宫宇里。
程昭望着四四方方的夜空,陡然生出一种无比难过的情绪来。
回来之后她垂头站在宋阑身后,一动不动,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时候,梅妃主动叫了凌琼华上前来见,夸道:“听闻武西侯独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今日为我们抚琴一曲?”
凌琼华脸色微变,笑意勉强道:“臣女自然乐意之至。”
早有宫人备了案几和上好的琴,凌琼华一步一步走过去坐下,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待朝那个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三皇子叶扶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眼底有势在必得的得意。
凌琼华很不喜欢三皇子,因她觉得这样的人冷漠,三皇子眼底只有权钱,他眼底没有生命,更无敬畏。
几年前,凌琼华还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小姑娘,她自小体弱,只在家里教养着,后来大一些,去参加了马球会,谁知那边的栏杆断了,她尖叫一声,几乎要坠下去,所幸紧紧抓住了一边的扶手,大喊救命。
当时三皇子也在附近,他正在折磨一只兔子,听见凌琼华这边的动静,他平静地看了一眼,没动。
还是宋阑忽然出现把她拉了上来。
等凌琼华回神的时候,三皇子已经不见了,只有他曾待过的地方留下一片狼藉,兔子的血肉全部被踩碎,雪白的皮毛上沾满了血迹,残忍无比。
凌琼华收回目光,神情凝重地拨弄琴弦。
琴声流泻,在场的人各有心思。
曲家跟凌家,一文一武,曲家嫡女是太子妃,凌家嫡女自然也配得上最好的。
梅妃意图为三皇子叶扶求娶凌琼华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在座的明眼人都看得出。
太子叶晟心中叹息,他已有太子妃,拉拢凌家的难度确实很大,若是能得到凌家的支持,那可是添了一大助力。
叶扶实在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若他即位,自己和妻儿只怕难以活命,为此,哪怕是拼尽一切,太子也得将这个位置牢牢抓住。
在心中谋划过一圈,叶晟再看凌琼华时,目光便有些复杂。
自己是不能跟凌家联姻了,反倒期待她性子刚烈些,被三皇子逼急了自尽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来,三皇子和武西侯结了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自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而已。
一曲毕,烈帝夸了两句,随后离开,因桂妃今夜身体不适走得早,梅妃得了机会连忙上去陪着。
皇上一走,气氛顿时放松下来。
宋阑见时间差不多了,也起身告辞,程昭连忙跟上。
一路有宫灯照明,程昭跟着他走了一炷香,上了马车,这才得以放松地转了下脖子,轻叹:“当个丫环还真不容易。”
宋阑抬手落在她后颈处,程昭只觉得一阵温热,是那种源源不断的温热,缓解了疲累。
她微笑:“这是内功吗?”
“嗯。”宋阑另一只手拨弄着荷花。
“很舒服的。”程昭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今天很感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让我见她,更谢你,护着我。”
这时候,程昭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有些不合时宜,她尴尬地红了脸,讷讷道:“夜宴确实还挺久的,我都饿了呢。”
“饿了就带你吃饭去。”
恰好这时候马车已经出了宫门,宋阑吩咐墨泉去飞云楼,飞云楼算是京城里最贵的一家酒楼了,程昭来了这么久,一次都没去过。
程家虽然家财万贯,但也不是用来烧的。
飞云楼楼如其名,足有七八层高,直入云端。
程昭看着层层灯火,尚在震惊的时候,宋阑已经拉着她进去:“想不想去最高一层看看?”
她愣愣点头。
飞云楼的楼梯也很奇特,一圈又一圈盘在楼外,程昭一路走一路惊叹,京城的繁华尽收眼底,是整体而方正的,家家户户灯火盈盈,似星罗棋布的棋盘。
高楼为了稳定,越往上,房间的面积就越小,最顶层只有一间房,四面都有窗,房内陈设华美精致,两人站定朝远处看,有种凌驾一切的震撼。
程昭侧头看着身边的人:“飞云楼,是你的吗?”
宋阑挑了下眉,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笑:“你连这都知道?”
“只是猜测而已。”
因为宋阑似乎很喜欢酒楼,在绵州待了一年开了添江楼,处处都精致,菜色亦是上佳,那么飞云楼作为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大约也跟他有关吧?
没想到随口一问,还真是。
经营飞云楼,大约能赚很多钱吧?
她道:“那你,是不是很有钱?”
“嗯哼。”宋阑随意地闷哼一声。
“比程府还要有钱,很多很多倍?”
宋阑看出她的挫败,低笑着哄她:“那倒也没有,应该差不多吧。”
“那你还真是,好厉害啊,”她想起了自己之前说的大话,我很有钱,跟宋阑比起来,她的有钱大约不值一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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