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听说了么?据说那凶手啊,其实已经抓到了。”
延安阁外,此刻正站着两个侍从。许是站了一天,觉得着实有些无聊,见四处无人,其中一个便忍不住凑到另一个身前,同他搭话。
“真的假的?”另一个显然也是守得无聊,见对方来搭话,便也接了话茬。
“自是真的。诶,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兄弟么?”主动搭话那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好似那事是它亲眼所见一般。
“你说的是跟着裎统领的那位?这事,是他告诉你的?”另一个侍从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听到搭话那人那般说,脸上虽有疑惑未消,心下却已是信了大半。
“那是自然。”见对方相信了自己的话,原先主动搭话那侍从昂首挺胸,就好似这是件多么骄傲的事情一般,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他原先那畏畏缩缩的模样。转头四处看了看,他凑近那侍从道,“不过听说,这凶手是个大人物,这话,可就只能是你我之间说说,若是传出去,可了不得。”
“这你大可放心,我如今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尽快结案。”皱着眉看了看身后的房门,被搭话那侍从一脸嫌弃的道,“此案未结,这尸首就不能入殓,如今尚可忍受,再放个几日,等到尸身腐烂,那可就有我们受的了。”
“你说这地位高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你看那守城军长的尸身可还在停尸房放着呢,偏偏这陈守源……”主动搭话那侍从也看了眼房门方向,语气中满是调侃之意。
“谁让他是一城之主呢?”
“这里边放着的,确是陈守源的尸首?”那侍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是啊。”其中一个侍从头也不回,下意识的回答道。
“多谢。”来人似是轻笑了声。
那两个侍从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两人心下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往身前看去。
一阵暗香拂过,只见一片赤红如火的花瓣自眼前划落,耳边传来一声空灵轻响,那两个侍从尚未来得及看清来人,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眸。
抬手接过那两片花瓣,捏在手里,来人伸手拍了拍袖口处褶皱,抬眸看着眼前直挺挺的站立在门前,却紧闭着双眼的两个侍从,微微勾了勾唇角。
转头往身后那栽种在院落一角的梨树上看了一眼,他缓步走到门前将房门推开。
进得屋去,又重新将门合上,男人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对着门外道了声:“该醒了。”
“嗯?方才是怎么了?总感觉跟断了片似得。”门外那两个侍从齐齐睁眼,两人皆觉得自己方才就好似断了片一般,有什么东西丢失了。
“不知道啊……说起来,方才我说到哪儿了?”
“好似说到……”
听着门外那两个侍从的对话,确信他们缺失了方才那段记忆之后,男人这才勾起唇角,转身往陈守源尸身停放之处走去。
伸出手去,捏住那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角,男人方才将之掀开一点,便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停了手:“列位可是早早在此等候?”
“那你可愿束手就擒?”
四方有金属震动声响起,这声音,他最熟悉不过。
傀儡术啊……
低眸看着迅速横在他周身绷的笔直的金属丝线,男人唇角弯起一抹玩味,终是任由四方铁笼落下。
“看这阵势,你们是有备而来。”转眸看了眼房中逐渐走出的太子近卫,目光落在他们手中的弓箭上,男人一点儿也没有身在牢笼的惊慌之感。
“正常被剥去人/皮的尸身易腐,经过处理的则不然。你那般谨慎,又怎会忽视这点?”
就在对方盘算着自身处境之时,陌与归也在暗自打量着牢笼中那人。
意外平淡的一张脸,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一眼便会忘却的五官,他身上穿着城主府平常下人的服侍,想来也是便于伪装。
“知晓傀儡术,还能猜出我意图……”男人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放在陌与归身上。对上他眼眸,他笑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双眼睛的存在,使得他那原本平淡的五官变得更为出彩。
“我?自是木枫世子陌与归。”轻笑出声,陌与归道,“难道‘陈城主’不记得了么?”
“傀儡术乃我血弑门秘术,你又如何会得?”微微歪着头,思量了会儿,男人又问。
转了转手中折扇,陌与归散漫道:“无可奉告。”
“有意思。”微眯双眸,男人看着陌与归的侧脸,片刻后,笑问,“那你是如何认定我就是凶手的?这其中缘由,总能告知吧?”
“自是应当告知。”
收起手中折扇,陌与归道:“此案原有三大误区。第一,从衙首到陈守源,他们皆是为官不清,贪赃枉法之人,这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被杀是因为有人为百姓出头。第二,这四人,一个溺水而死,一个自燃而死,一个被分尸而死,一个剥皮而死,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一种刑罚,这让人更加坚定了第一点。第三,则是最重要的一点,南影太子宇文澜在此时现身龙城。”
“众所周知,南影此前叛同投异,试图挑起争端,他此时出现在龙城,无疑是自找麻烦。可若是认定他与此案有关,先入为主,反过来思考,便会认为南影这是欲再次挑起争端,宇文澜也不过是借有人为百姓出头这由头使了一个障眼法,让所有人都以为凶手另有他人,到时他便可置身事外,与此同时,还能挑起木枫与北越不合。”
“若是方才那些猜想要得以证实的话,宇文澜此前在陈守源凶案现场出现,便可以成为力证。而木枫北越十几年前便与南影不合,我与江思浔自是不会信任宇文澜,他辩解与否,我们都会对他有所怀疑。”
“至于你。”抬眸对上男人眼眸,陌与归唇角勾起一抹玩味,“此前你便披着陈守源的皮以代之,甚至在停尸处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给自己树立了有力的证明,而你自信我们不通血弑门的独门傀儡术,知晓我们即便有所猜测,明白起尸之事乃人为,也寻不出其中玄妙,况且当时你在场,副城主又恰好不在场,这所有事情,便容易给人误导。”
抬扇抵住自己的下巴,陌与归道:“说起来,若非你早早便计划金蝉脱壳而给陈守源选择剥皮,我也不会想到这点,更不会注意到天竺雪的问题,提前察觉你的意图。”
“那样一来,你的计划,可算是天衣无缝,到那时,寻不到凶手,这宇文澜便是不做替罪羊,也难逃其咎了。”
伸了个懒腰,陌与归又道:“那么,你挑起几国纷争的目的,便达到了。”
男人半靠在那铁栅栏上,认真的听着陌与归说完,那双眼眸中的笑意却是分毫不减。摇了摇头,他颇为惋惜的道:“但你偏偏懂得这傀儡术的奥妙,更是清楚我们反阴类的画皮赋灵。”可看他那神情,却分毫不觉他是在惋惜。
“那真是抱歉了,打破了你的计划。”陌与归勾起唇角,这话说的一点也不真诚。
“只是,有一点我却想不明白。”旋了旋手中折扇,陌与归话锋一转,兀自道,“那日在停尸处,你若未曾施展那傀儡术,这计划便算真正的天衣无缝,即便我们事后注意到那些,到那时,你也当已经全身而退了才对。”
“虽说施展傀儡术,可对我们造成误导,给你的金蝉脱壳争取时间,亦可给你树立不在场证明。”对上男人眼眸,陌与归一字一句道,“可谨慎如你,又怎会不考虑上傀儡术也许并非你血弑门独晓这一意外因素?”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男人不知怎的,突然抬头大笑了起来,那模样,竟给他那平淡的五官生生添了几分妖冶之感。
“你问我为什么?”低下头来,对上陌与归的眼睛,男人道,“这世间一切皆可成乐趣,不是么?”
“仅仅是因为那样做你高兴?”这时候,一旁的程玄礼终是忍不住出声。
“嗯,仅仅是因为我高兴。”男人点头,予以肯定,随后便再未理会程玄礼,而是转头望向陌与归。
“陌与归,我叫宁渊。”抬眸对上陌与归的眼睛,宁渊半倚在铁栏上,缓缓弯唇道,“我记住你了,你也要记得我,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你倒是自信。只是今日之后,你怕是再出不得这牢笼。”退后一步,转身往门外走去,陌与归脸上虽是一派云淡风轻,可那双眼眸却深沉的厉害。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若非提前用可断钢铁的金属丝线控制住他,让他不敢轻易动弹,这个人,他拿不下。
“看好他。”转头对上程玄礼眸中认真,陌与归再未做过多停留,径直往门外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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