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记载，并不意味着，没见过。”随意转动把玩着手中折扇，陌与归道，“北越南北边境此前不是发生过类似事件么？”
收起手中扇子，陌与归转眸望向江思浔，道:“这世间事传来传去，众口铄金，自是有负史实，可不论如何，总有知晓真相之人，愿如实告知，不是么？”
说着，他笑着看向程玄礼，问道:“你莫不是，在怀疑我？”
“只是奇于世子的见识。”程玄礼道。
这时，江思浔道:“玄礼，便先退下罢。”
程玄礼转眸看了陌与归一眼，似是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转身离去。
“玄礼不知晓这些，亦不知晓千机先生是你的师父。”等到确认程玄礼已经离去后，江思浔方才开口对陌与归说道。
“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来到江思浔身侧坐下，半倚在那木桌上，陌与归单手支着头，看着江思浔侧脸许久，终是伸出手去，轻轻扯了扯江思浔脑后束好的白绫。
“不过，程玄礼即是作为你的护卫统领，当与你较为亲近才是，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怎么知道？”
任由眼前白绫被人扯去，江思浔睁开眼睛，转眸看向陌与归，道:“是冷叔叔告知的，在你们离开那日。那时玄礼尚未成为孤的护卫。”
“我爹爹？”轻笑出声，陌与归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江思浔，笑问，“他同你说这些？”
“嗯。”微微低下头来，对上陌与归眼睛，江思浔轻声应道。
看着江思浔许久，陌与归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抚上他眼角。
这双眼睛，当真妖异的足以蛊惑人心。
“江思浔，你准备何时做我陌家的世子妃？”
胸腔里，心脏所在的地方又狠狠跳动了一下，陌与归收回手，直起身来，又变回了从前那不正经的模样:“若是成了我的世子妃，可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微微转过头去，江思浔沉默许久，再次开口，却不再是方才那个话题:“若当真是傀儡术，下一步该如何？”
好在，他也不想继续讨论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陌与归觉得，自己许是真心想要那么问一问江思浔的。
敛下眼睑，陌与归道:“此前在神仙谷，曾见千机师父演示过几次。这类控死尸的傀儡术是要靠机关的。那房梁无灰，想来对方便是将机关设在房梁上，只是凶手谨慎，拭去上边灰尘，若非我知晓傀儡术，许是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即是如此，为何不见那机关？”沉默了会儿，江思浔问道。
“所以，也要多亏了对方太过谨慎，这才让我得以缩短范围。”唇角挑起一抹自信，陌与归道，“实施过傀儡术后，机关必定还会留在上方，可玄礼回去查看时，横梁上的痕迹尤在，这证明对方并未来得及回去抹除痕迹，即是如此，房梁不见机关，只有一个解释。”
江思浔接话道:“那个人，在实施傀儡术后便立即收回了机关。”
点了点头，陌与归道:“那机关可大可小，当时一片昏暗，若要收回机关，再合适不过。而这也证明，那个人，便藏在今夜同去停尸处那些人之中。”
说完，陌与归转头与江思浔对视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眸中读出同样的信息。
勾起唇角，陌与归抬手，将指尖划过江思浔一缕长发，笑道:“明日，去趟副城主府别苑吧。”
……
……
……
城中连起三宗命案，且每宗的遇害人皆为官员，这已经惹的众人人心惶惶，若是昨夜“起尸”一事再传出，必定会引起大范围的骚动，是以，江思浔命人将此事封口。
“诶，都听说了么？昨个晚上，陈守源哭爹喊娘的从停尸处跑了出来，看样子吓得不轻啊。”
“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是有什么……”
“瞎说什么呢？我倒是听说，那几位的尸体不堪入目，还有被肢解的。按陈守源那胆小的劲，怕成那样，也不足为奇吧？”
“说的也是……若当真有鬼，怎得就他一人跑了出来？况且，今日也没见传说什么消息。”
……
街道上人来人往，三五成群聚在街边说着的都是昨夜有关陈守源从停尸处跑出来的事情。
“看来，有时候，被人定义为胆小鬼也不一定是坏事。”转头望向身侧的江思浔，陌与归展开手中折扇，笑着得出结论。
“你既已下令，想来陈守源也不敢违背，这哑巴亏，他是吃定了。”
“……”没有接话，江思浔只自顾自的往前走。
“你走慢些。”眼见着江思浔就要撞上一户人家门口放置着的石狮，陌与归连忙走上前去，拉着他手腕将他往一旁带了带。
自来龙城以后，除去上次两人一同去寻宇文澜，江思浔从未出过城主府，他不熟悉这街道，自是容易撞到自己。
低垂下眼眸，看着江思浔缚着白绫的脸，陌与归问道:“副城主府离此处不远，何故走的这般急？”
江思浔下意识的抬手抚过自己眼睛上缚着的白绫，没有说话。
这时候，换上简装跟随在他们身后的程玄礼走上前几步道:“殿下此前也曾在白日里出过门。”
说着，他似是有些为难，转头看了江思浔一眼，见他没有阻止，这才又道:“城中百姓有认出殿下的，便大声喊了出来，瞬间，众人避之如蛇蝎。”
听着程玄礼这么一说，陌与归这才想起来，好似，上次他同江思浔一齐去寻宇文澜时，他好像也是这般。
那时候已是晚间，按理说街上行人已看不清路，无暇顾及其他，可江思浔的反应也是如今日这般。只是，当时他察觉到有人跟踪，所以并未注意到这些。
听着程玄礼说完，陌与归转头看向江思浔。
片刻后，松开江思浔的手腕，转而握住他的手，陌与归道:“此处人多，鲜少有人会注意到咱们这处，我会挡在你身侧，你往街里边走些便可。”
江思浔被握住手，覆在白绫下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有些抗拒。
“不会有人看到的。”拢下袖子，遮住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陌与归又往江思浔身边走了一步，两个人挨得进了，倒真令人看不出他们正握着手。
转头看着江思浔的侧脸，感受到他已经放松下来，陌与归弯唇，忍不住嘴欠道:“如今男子与男子成婚已是常态，便是让人看到了也无事。”
这下，江思浔又开始抗拒他了。
连忙转手与之手指相扣，牢牢的握住江思浔的手，陌与归微挑长眉，得意道:“牵都牵了，还想跑？”
手指相扣是最牢靠的牵手方法，江思浔又害怕被人发现，自然挣不开。
挣脱了会儿未果之后，他便放弃了。
侧过头去，转头面对着另外一侧，江思浔放弃了挣扎，道了句:“不要脸。”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
陌与归没带别的心思，自然也不会想到自己这般模样，当真有些登徒子耍无赖的做派。
不过，他也不准备驳辨。
毕竟，不论是从前还在现在，逗江思浔，都是他最大的乐趣。
轻笑出声，带着江思浔避过身前的一处障碍往前走去，他道:“江思浔，你骂人的功夫退步了。”
程玄礼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挨着的身子，目光复杂，自言自语道:“若陛下看到这幅情景，怕是会把我的头砍下来当球踢吧？”
这时候，一直隐在暗处的程玄策现身出来，转头看着前边那两人，目光落在那高一些的背影上许久，他道:“也许，不会的。”
“是啊。”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程玄礼道，“殿下也就只有同他在一起时，方才会同从前一样，带上几分人情味儿。”
收回目光，程玄策道:“因为，他是陌与归啊。”
曾经，一度自深渊中将江思浔拯救出来的陌与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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