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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自然不知道这个惊喜, 她提着铁娃还给她的提盒,心里还在想,薄春山这个人真可恶!
真是个坏东西!
走进西井巷,迎面走来一个人。
不过顾玉汝在想心事, 倒没有注意, 一直到快撞上时, 她才慌忙往一旁踉跄了一步避开。
她松了口气, 心里埋怨自己胡思乱想。
正想给人道歉, 才发现对面的人竟是邱氏。
邱氏哪怕如今岁数不小了,在一众同龄的妇人里也是拔尖的。
如今她穿得素, 一身鸭蛋青配黛蓝色的夏褂, 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插了根银簪子, 明明应该都四十好几了, 看着却像才三十来岁的妇人。
她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眼长而眼角上翘,笑与不笑都带丝勾人的媚意,即使她现在肃着一张脸, 脸上脂粉未施,又刻意地耷拉着眼角, 也不能掩盖这双眼睛的漂亮。
薄春山也有一双同样的眼睛,只是他是男子,英气占了上风, 再加上人高大戾气又重,倒让人忽视了他其实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是顾家玉汝?走路看着些,小心摔到。”
“对不起,薄家大娘, 都是我不好,没撞到你吧。”顾玉汝歉道。
“没。是回家吧?快回吧,我没事。”邱氏道。
顾玉汝走过去了。
邱氏却一直看着她,其实是看着那个食盒,那食盒这几天一直放在她家里,被她看了好几天,今天才拿走。
这臭小子!
这是勾搭上人家女子了?
可……
邱氏心里既高兴,又忐忑。
高兴的是儿子有本事,顾家玉汝好,是她做梦都想娶来的儿媳妇。忐忑的却是顾家玉汝已经有了婚配,人小齐秀才还在那儿呢!
“这臭小子搞什么呢!”
邱氏也没心思买东西去了,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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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回到家里,先把食盒拿去放了。
孙氏不在家,估计出门买东西了。
她回了屋,还在想方才那事,同时又在想,薄春山到底办什么事去了,会不会就是现在办的这件大事让他进了牢?
为何她会觉得薄春山是去办大事了?
人几天都不见,肯定是大事。
门响了一下,顾玉汝抬眼看去,就看见顾玉芳一张幽怨的冷脸在门外。
“有事?”
她现在没什么话想跟顾玉芳说,但她也知道顾玉芳恨自己,平时没事就想给她找点茬。就像那癞蛤/蟆爬在你脚面上,你打它恶心,不打它也恶心,你又不能弄死它,只能被它恶心着。
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它,避得远远的。
“娘这几天训我,又把我关起来,你很开心吧?”顾玉芳的怨气很重。
顾玉汝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这些事跟她什么关系?
“你现在不是跑出来了?看来娘关你关得还不够,应该把你锁起来才对。”
顾玉芳没料到顾玉汝会这么说。
她讨厌顾玉汝,顾玉汝应该是知道的,可每次对方会都露出那种隐忍又自以为大度的表情,看得她直想作呕。
她欺负顾玉汝欺负习惯了,也习惯了顾玉汝总是隐忍不发,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玉汝变了。
她竟然会还击了!
这让顾玉芳很恼怒!
“你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终于不再装隐忍大度了?你隐忍大度,你是好的,我没事找你茬,我是坏的!顾于成帮着你,娘帮着你,现在爹也帮着你,顾玉汝你是不是很得意?一家人都围着你转,你得意死了。”
顾玉汝蹙起眉,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你想退亲,爹就答应你退亲!”
顾玉芳越说越激动,渐渐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大声喊道,“那他怎么不想想,我也想嫁给齐大哥,你不愿意嫁,为什么不能让我嫁,我想嫁给齐大哥很久了,为何不能让我嫁!”
“你在说什么?”
这是终于不遮掩,终于吐露心声了,不过顾玉芳到底在疯什么?
是的,顾玉汝就是觉得顾玉芳在发疯。
“我在说什么?我在说我想嫁给齐大哥,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毁了!爹已经跟齐家那边退亲了,信物都拿回来了!顾玉汝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顾玉芳哭着跑了。
留下顾玉汝有点愣神。
亲退了?定亲信物拿回来了?
那她爹还挺迅速的。
也不知她爹是怎么跟齐彦说的,不过这也不是顾玉汝能操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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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胡家。
胡大娘撅着肥胖的大屁股,一脚踩在凳子上,耳朵紧贴着院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胡家儿媳妇道:“娘,你站在那儿做甚?”
胡大娘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又听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后,才转身走回来小声道:“我方才听隔壁姐妹俩似乎在吵架,就好奇上了,隐约听见在喊退亲什么的,嫁不嫁的,难道说顾家大女儿和小齐秀才退亲了?”
“娘,你瞎胡说什么,快别乱说了!”
胡大娘瞪眼道:“我瞎胡说什么?前阵子顾家发生那样一件事,人家小齐秀才和顾家女儿退亲也是正常。”
“那不都说了是被冤枉的,县衙那儿都出布告了。”
“那谁知道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看前几天顾家异常得很,这两天才稍微好点,说不定就是因为退亲的事。”
胡家儿媳妇很头疼,道:“娘我先跟你说好,这种事你可别到处瞎说,小心被人说你造谣,以顾家人的性格,你说别的也就算了,造谣这种事,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怎么可能到处说,这不是就跟你说说。”
“你知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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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
齐彦从外面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所有人都知道顾秀才和老爷见了面,讨要回了两家当初互换的信物。
这是退亲了?
宋氏又在哭了,可这一次连荣婆子都不知该怎么劝了。
谁都没想到顾家会这么果断,说退亲就退亲了。
总之,这次不光两家的婚事毁了,两家的交情大抵也是毁了。
齐永宁回来时,脸色阴得吓人。
他推开书房的门。
天色已经黑了,里面没有点灯很暗,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有个人影坐在书案后。
“你回来了?”
齐永宁没有说话。
黑暗中,齐彦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与你顾叔当年是同窗,一起赶考,一起中了秀才。我与他都是那种在读书上没什么天分的人,全靠刻苦,性格也固执刻板,搁在外人眼里就是不懂变通,就是臭书生脾气,所以我俩都去考过举,但都没中。”
“我与他,是好友,是知己,也是不得志下的互相慰藉。我们觉得官场黑暗,朝廷种种弊政让人不能忍受,我们鄙视那些投考官所好的考生,我们明明文章写得并不差,就因为太过固执,不能投考官所好,只能遭受落榜。”
齐彦的声音很疲惫,一动不动地缓缓诉说。
“后来你顾叔去当先生,我因家中有余产,闲赋在家,平日只摆弄一些风雅之事。我把所有期望寄托给了你,你顾叔把所有期望寄托给了于成,我们都觉得我们不能做到的事,也许我们的后辈能做到。”
“我们不是不知自己有些想法,太过幼稚天真,只是坚持了这么多年,几乎成了执念。”
“我跟你顾叔因性格秉性相投成了好友,如今又因此,落得惨淡收场。你顾叔不是因我不帮他,而选择与我分道扬镳,他只是觉得我变了,曾经我们坚持的、自信的所谓的正义、真理,被轻而易举地摧毁,人的改变其实很容易,只要给你一个迫不得已的借口。”
齐彦低低地笑着,不再言语。
明明是在笑,听着却像哭。
“其实你顾叔说得对,闹成这样,你娘夹在中间,那层关系断不掉,玉汝那孩子即使嫁到我们家来,也不会过得好,不如婚事作罢。”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起初,齐永宁的声音还很平静,可说到结尾时近乎咆哮,只是他的修养让他做不出对父咆哮的举动,却越发听着让人心悸。
“你从小指着她,对我说,这就是你以后的媳妇了。我听了,信了,我守了她十几年,一门心思就想娶她为妻,现在你告诉我婚事作罢?你说作罢时,有没有问过我?!”
“永宁?!”齐彦似乎没料到儿子会这样,陷入震惊之中。
“总之——”
齐永宁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黑暗中,他脸寒似冰山,能把人冻死。
“你说了不算,这门婚事作罢,我不同意。”
“永宁!”齐彦沉痛道,“你又何必!不是爹想毁了这门亲,是你顾叔他坚决如此,我实在、实在没脸拒绝。”
“这好像也是汝儿那孩子的意思,你是不知你顾叔当着我的面,说他女儿说的那些话时,那副骄傲的样子。汝儿是个好孩子,聪慧剔透,于成也是个好孩子,我从没觉得我们跟顾家结亲,是顾家高攀了,娶妻要娶贤……你也别怪你娘,你娘其实一直很好,只是她那个妹妹是她的孽债……”
齐彦喃喃着,像是在跟儿子说,又像在跟自己说。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说了多久。
等他抬起头时,发现齐永宁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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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人正准备睡了,突然大门被人敲响。
敲得很急,很响,似乎有什么急事。
“谁呀?”
因为这敲门声实在太突兀,顾秀才跟孙氏一起去开了门。
开了门,才发现竟是齐永宁。
齐永宁很急。
他俊美的脸上满是焦虑,向来整齐的发髻有些乱了,垂落几缕下来,袍子上有些脏污,似乎是急着赶来不知在哪儿蹭来的。
此时他,着急狼狈得不像是齐永宁。
是的,不像齐永宁。
齐永宁向来是温和从容的,外表是一丝不苟的,衣衫是整洁干净的,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样的如玉公子就像一个尘埃不沾的谪仙,如今谪仙却因为某个人慌了急了,跌落凡尘了,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永宁,你这是怎么了?”孙氏诧异道。
“叔,伯母,我想见见玉汝。”
此时顾家人都知道顾秀才今天把婚事退掉的事,晚上吃饭时孙氏还又是感叹又是唏嘘,没想到齐永宁会来,还来得这么快。
这肯定是因为婚事被退而来的。
“永宁啊,要不你先进屋坐坐?”孙氏迟疑道。
“不了,伯母,我就想见见玉汝。”
“可是……”
孙氏也犹豫要不要让齐永宁见女儿,毕竟这么晚了,齐永宁又是这副样子,她不禁看了看丈夫。
顾秀才也有些迟疑。
两人正犹豫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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