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洋迟疑了一下:“这个?我还?没找到。”
“我倒是有点线索。”骆闻舟忽然插话说?, “这也是我把?你们都叫来?的原因。”
“查王洪亮的时候,我去鸿福大观救陈振,遇上了一个?假前?台服务员;随后, 育奋中学那案子里, 冯斌在钟鼓楼被杀,我和?费渡沿着?那俩孩子走过的路去查过……”
“啊?”郎乔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你们俩去情……那个?哪, 查、查案子啊?”
她?说?完,周围一片寂静——肖海洋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玩意, 费渡撑着?头,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笑得像个?伺机饮人魂魄的大妖怪,吓得郎乔不敢同跟他对视,默默挪开?视线。
骆闻舟则比他“慈祥”多了, 只是拿出个?很旧的档案袋, 手?法熟练地在郎大眼额头上抽了一下:“就你机灵!”
郎乔:“……父皇,我傻!”
骆闻舟白了她?一眼, 把?那个?快要散开?的旧文件袋展平:“我们在冯斌出事的地方碰见了一个?冒名顶替的假巡逻员;追捕卢国盛的时候, 龙韵城的监控被人调换过, 保安‘王健’事后失踪——假保安;后来?重新调查王潇, 我们翻看过育奋中学11月6日当?天的监控记录,发现王潇证词里提到的几个?女同学并没有回学校, 当?时跟着?她?进入卫生?间的其实是一个?清洁工。”
“假清洁工。”骆闻舟顿了顿,“再加上这一个?, 假赵玉龙,听出规律和?作案手?法了吗?”
“都是小人物,明面上的身份要么是孤身在外的外地人, 要么是临时工,都是流性很大的行业,伪装难度低。” 肖海洋立刻回过味来?,接话说?,“而且好像都有原型,比如真的有一个?赵玉龙,籍贯、姓名、年龄、甚至部分工作经验都对得上,这样,万一有人去查,只要不是刨根问底的查,也不容易查出破绽!”
“你还?漏了一个?,”费渡声音很轻地说?,“董乾撞死周峻茂之前?,一直接触的那个?假快递员也没找到。不考虑机的情况下,我觉得那起案子归入这一类更合适。”
“服务
员、巡逻员、保安、清洁工、快递员……” 郎乔打了个?寒颤,发现这种?事不能多想,想多了容易得被迫害妄想症——服务员可以随便给酒水食物做手?脚,巡逻员和?保安几乎都是安全的象征,清洁工像是任何环境里的隐形人,出入哪里都不会?惹人怀疑,快递员可以敲开?无数毫无戒心的家门。
可矛盾的是,这些被赋予了额外信任的服务性行业,有时候恰恰是人员流最多、换人最频繁、进出审查最不严格的。
“顶替一个?假身份,能在一定时间段内长期潜伏,这很可能是同一个?团伙。”骆闻舟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但是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其中一个?‘线头’。”
“这个?女的叫朱凤,就是潜入王潇学校的那个?假清洁工,能确认这个?人的身份,是因为?她?有案底。十四年前?,朱凤新婚丈夫被杀,凶手?后来?被判定为?有精神障碍的无行为?能力人,免于?刑事处罚,事后朱凤不服,曾经潜入过精神病院,意图行凶复仇,未遂,这起案子后来?收入到第一次画册计划,” 骆闻舟顿了顿,从档案袋中抽出七个?薄薄的卷宗,递给众人传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第一次画册计划出了一点意外。”
郎乔:“什么意外?”
“第一次画册计划似收录了几个?因为?种?种?原因没能逮住嫌疑人的未结案件,就是你们手?上的这几份,都是旧案,有些是技术限制、有些是时过境迁证据不足……各种?原因吧,总之嫌疑人都没有付出应有的代价——加上那个?精神病免于?刑事处罚的,总共有七个?案子——这点资料是我坑蒙拐骗偷才弄来?的,是违规的,得严格保密,不要离开?这间屋子——而这些未结案,在被收入画册计划之后,每一起案件中嫌疑最大、却因为?证据不足没能被逮捕的人,都先后离奇死亡。”
“死因也很微妙,”费渡一目十行地扫过旧卷宗,“比如这起精神病杀人案,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凶手?,和?他入院前?杀害的死者死因很像,都是被同一种?型号的刀具多次刺伤胸腹部,两个?人的伤口分布也几乎一致,这个
?精神病被杀的当?天,他住的医院曾经突然停电,部分监控失灵,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迷昏了值班护士,撬开?门锁——而捅死他的凶器、血衣最后在隔壁病房找到,凶器上还?发现了隔壁病房患者的指纹……不过那位疯得太厉害,几乎不能和?人交流,什么也问不出来?,即便真是他杀的也只能不了了之。”
“一个?精神病杀了人,然后被另一个?精神病杀了?”电话里的陶然说?,“这算什么?因果报应?”
“一起事件是因果报应,这么多起接连发生?,恐怕这‘报应’不是纯天然的。”费渡笑了一下,然而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笑意随即消散,目光有些发沉——用某种?方法暗中收集恶性事件的受害人,把?他们像是棋子一样布置起来?,利用不起眼的小人物织一张网……如果不是他晚生?了十几年,费渡几乎怀疑这是他自己干的,他忍不住偏过头咳嗽了几声。
“让你少说?话了没有?”骆闻舟皱起眉,推了一杯温水到他面前?,“再插嘴我把?你的嘴粘起来?。”
“之前?的画册计划是因为?这个?被叫停的?”郎乔问,“那这些人是谁杀的?”
“那一次画册计划的负责人是燕公大那边的一个?资深教授,名叫‘范思远’,我查了查,老杨、陆局、顾钊——这些曾经在燕公大学习或者进修过的,都当?过他的学生?,后来?这人销声匿迹,两三年以后档案状态才更改为?‘死亡’。”
肖海洋听见“顾钊”俩字,大脑先短路了一半,直眉楞眼地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个?范思远很可能是先失踪,失踪几年后‘死亡’。”骆闻舟一字一顿地说?,“很可能只是法律意义上的‘死亡’。”
肖海洋猛地抬起头。
“但是为?什么?机呢?”郎乔说?,“老大,我用一下你的口头禅——依据呢?”
“机恐怕要抓住人以后才知道,依据要你们去找,不然我把?你们都叫来?干什么?”骆闻舟双手?一摊,混成头儿就这点好,可以严以待人、宽以待己,问别人要依据的时候就大喇喇地伸手?,别人问他要依据的时候,就指使手?下
小弟们自己去查,“理论我给了,同志们,验证理论就靠你们了!”
郎乔:“……”
“这七宗未结案,要一件一件去查、去追溯,挖掘当?年受害人生?前?的近亲属以及任何有亲近关?系的人,任何一条都不能放过,如果这一系列‘假人’真的都是旧案的牵连者,那背后人的身份不言而喻——肖海洋,你又怎么了?”
肖海洋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抬起有些发直的眼:“骆队,这个?范思远既然受这多人信任,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他也是十四年前?的知情人?顾叔叔疑心市局有内鬼,又不能判断谁有嫌疑的时候,会?不会?寻求其他帮助?比如自己的老师?出卖顾叔叔的人有没有可能根本不在市局?”
骆闻舟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突然响了,他冲肖海洋打了个?手?势接起电话:“嗯……嗯?什么,今天吗?好,我知道了,谢谢。”
众人看着?他,骆闻舟放下电话:“调查组决定对陆局的调查先告一段落。”
郎乔先是一呆,随后喜形于?色:“陆局洗脱嫌疑了!”
“没有,只是暂时,”骆闻舟飞快地说?,“调查还?在继续,这段时间他不能离开?本市――这样,你们先去查,费渡病没好别乱跑,在家做一下信息汇总。我去看看陆局,顺便和?他仔细打听打听‘画册’的事。”
调查员客客气气地把?陆有良请到门口,还?派了辆车准备送他:“陆局,您是回单位还?是回家?市局现在也确实有好多工作需要主持。”
陆局脚步微顿,突然说?:“我能见一见老张吗?”
调查员一愣,十分彬彬有礼地说?:“这恐怕……”
“当?然不是私下见,你们派人在场看着?也行。”陆有良说?,“我和?老张一起共事了很多年,感情上和?理智上我都不愿意相信他有什么问题,让我们俩聊几句,也许能想起些什么遗漏的地方——要不你先请示一下上级?”
调查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起电话走到一边。
一个?小时以后,张春久和?陆有良被领到一个?简陋的小会?客间里,两人面面相觑,各自露出个?恍如隔世的苦笑
——张春久看起来?更消瘦了,陆有良鬓角的白发比前?几天多了一半,可见都被折腾得不轻。
“是我没管好你留下来?的摊,才不到一年弄出这么多事,连累老哥了。”陆有良说?。
张春久却冲他竖起一只手?,略有些急切地打断他的话音:“老陆,当?年不是我。”
陆有良没料到他居然连寒暄环节都省了,直接就要进入主题,不由得看了在一侧旁听的调查员,调查员悄无声息地按下了录音笔。
“我知道不是你,”陆有良叹了口气,说?,“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互相都知根知底。”
“当?年顾钊私下调查罗浮宫的事,我并不知情,他肯定是挑了个?最信任的人,”张春久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是谁!”
陆有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你是说?……”
“你听我说?,这几天在这配合调查,人家把?我最近几年的工作安排全排查了一个?遍,其中有个?人问我,为?什么第二次申请启‘画册计划’,”张春久飞快地说?,“我当?时都听愣了,我说?‘什么画册计划?’他们就把?我打过的报告给我看――老陆,我确实打过一份报告,你知道我一直想完善咱们内部的电子档案管理,除了智能外勤系统,我还?想把?案卷分门别类,加上理论研究成果,为?以后办案做参考,我在报告里只提了这些,没有给这个?项目起过代号,更没说?过它叫‘画册计划’!”
陆有良倏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揣在外衣兜里的手?。
“这个?项目是我离任之后才批下来?的,”张春久说?,“老陆,谁给它起名叫‘画册’的?为?什么要叫这个??”
陆有良张了张嘴,好一会?,才有些艰难地说?:“如果不是你,就是燕……燕公大那边。”
“范思远是真死了吗?”张春久一字一顿地说?,“谁要复活这个?‘幽灵’?谁要诬陷我——我们?谁藏在队伍里偷偷往外传递消息?老陆,让你手?下那帮孩子们去查,揪出这个?人才能还?我一个?清白!”
陆有良几乎是魂不守舍地坐上了车,他知道司机名义上是送他,实际仍
在暗地观察他,然而张春久方才的几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徘徊——你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是谁!
顾钊最信任的人是谁?
顾钊在燕公大进修的时候,和?他的导师范思远关?系确实很好,他当?时觉得市局里有内鬼,谁都不安全,所以选择了导师么?
还?是……他最信任的是那个?人?
市局不会?给刑警强制性安排固定搭档,只是实际工作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习惯一起行的人,譬如现在的骆闻舟和?陶然——当?年的顾钊和?杨正锋。
第一次发现卢国盛指纹的时候,杨正锋正好不在,那么后来?呢?如果顾钊怀疑周围有人泄密,那么当?时缺席的杨正锋岂不是正好能置身事外地洗清嫌疑?他和?顾钊一个?正队一个?副队,工作中一向交集最多、磨合得最好……
如果杨正锋不是三年前?已经牺牲,那么此时重启顾钊案,怀疑的焦点绝对会?是他。
“陆局,到您家了。”
陆有良一激灵,回过神来?,勉强冲司机一笑,下车时险些被马路牙子绊到——他后背布满冷汗,快步走上楼,从书柜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已经没电的窃听器。
陆有良盯着?那枚窃听器许久,一把?揣在兜里,出门对一脸担心的夫人交代了一句:“我去趟医院。”
说?完,他不理会?夫人一迭声的询问,大步离开?了家。
第二医院里,陶然开?完了信息量爆炸的电话会?,还?没来?得及把?方才听到的事情理顺一二,病房里就来?了访客——那天跟着?他一起去调查尹平的刑警小武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营养品过来?,把?病房窗台都堆满了。
“你这是干什么?”陶然连忙说?,“奖金还?没发呢,日子不过了?春节给父母买东西了么?东西拿回去,正好孝敬老人。”
小武搓了搓手?,在旁边坐下:“陶副队,你就让我先孝敬孝敬你吧,那天我明明就跟在你后面,要不是我反应慢……我……我那个?……我还?给孔维晨家里拿了点钱——不多,我手?头也紧,就是觉得这么着?,心里好受一点。”
陶然打量他神色,觉得这小师弟脸色非常憔悴,黑眼圈都
快垂到下巴上了,一脸坐立不安地欲言又止:“小武,你怎么了?”
“哥,”小武嗫嚅良久,才艰难地开?了口,“有个?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他妈真是……”
陶然疑惑地问:“什么?”
小武双目充血,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他抬头看了看陶然一身吊起来?的绷带,一弯腰,把?脸埋在手?掌里:“那天咱们去抓尹平,结果咱们还?没协调完,灭口的人已经来?了,他们现在都说?是孔维晨给谁打了电话……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我听老孔家里人说?,有人去他家里调查好几次了,可能连‘烈士’都……”
陶然皱起眉看着?他。
“其实……其实不是他。”
“小武,”陶然沉声说?,“你什么意思?”
小武缓缓地从兜里摸出一个?小证物袋,里面是一个?纽扣大小的窃听器,陶然的瞳孔倏地一缩。
“我包里发现的,”小武哑声说?,“前?天我姐家的孩子问我要压岁钱,翻了我的包,已经没电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这事我不知道该跟谁说?,我真的不知道啊哥,都赖我……都赖我!”
陶然的目光落在那个?微型/窃听器上——和?当?时骆闻舟在他包里检查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他心里隐约闪过了什么:“行了,哭有什么用?你这一段时间都去过哪?接触过上什么人?”
小武茫然地看着?他:“我……没去哪,一直加班,就是家和?单位两点一线……”
不、不可能是在市局里放的,在自己身上发现窃听设备后,他们把?内部人员明里暗里筛查了不知道多少轮——陶然心里飞快地转念,而且为?什么不往骆闻舟身上放?骆闻舟的权限大得多,信息也全得多,难道放窃听的人认为?骆闻舟比一个?他们都机警、窃听他不容易?
“除了单位,你还?去过哪?”陶然撑着?半身不遂的身体,几乎要从病床上下来?,“小武,想好了再说?。”
“真没有……调查尹平之前?那几天,我真的……”小武紧紧地皱起眉,“除了去幼儿园接了一趟我侄子,去医院看了一趟师娘……我连女朋友都没工夫搭理,我……陶副队!”
陶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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