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悦兮从偏殿出来后,一直心绪不宁,只要想起秦洵那阴寒的脸色,她的心尖便要颤一颤。
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不明白秦洵对她为何还没有死心,他明明不爱她!
两年前,她曾听他亲口说,他爱的是杨妩,如今这样做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惦记她的身子?
不管什么原因,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她惶惶不安了,这个京城,她待不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苏停云从正殿出来,见她脸色苍白,微拢着烟眉,似有忧愁。
他的心跟着一提:“兮兮,你这是怎么了?”
宁悦兮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红唇,欲言又止。
苏停云见她有所顾忌,话锋一转道:“咱们先回去吧,别让爹娘久等。”
“嗯”
苏宁夫妇回到郑国公府,见过父母,又与家中的诸位兄弟姐妹见礼后,一大家子人一起用了膳,苏停云被郑国公叫去了书房,而宁悦兮则被她的婆母蒋茹拉去院子说些体己话。
在路上,蒋茹同她说道:“兮儿,有时间回去看望你娘亲。”
宁悦兮的娘亲陈静祎是蒋茹的闺中密友,两人关系一直很好,蒋茹对宁悦兮也格外喜欢,将她当作亲女儿一般看待。
宁悦兮点点头,笑道:“儿媳晓得。”
这时,宁悦兮远远的看到回廊上有个身穿桃粉衫子的少女,正仰着头在逗弄笼子里的鹦鹉,她认出了对方,便问了蒋茹一句:“表妹如今十八了吧,可许了人家?”
她嘴里的表妹是国公爷庶妹之女,名李霜见,父母双亡后寄居在国公府。
蒋茹看了李霜见一眼,神色说不上有多么欢喜,淡淡道:“这孩子性子顽固,为娘也给了她相看过郎君,她就是不愿。”
李霜见的意中人是苏停云,有宁悦兮珠玉在前,蒋茹看不上小家子气的李霜见,而且容思不喜欢李霜见,她自然不会去撮合。
此事宁悦兮心中亦明了,两人刚走过身时,李霜见远远的往这边瞧了一眼,见宁悦兮窈窕的身影走在回廊上,她轻轻咬了咬唇,眼底的妒意在无人处彻底显露出来。
到了傍晚,宁悦兮去了趟
耳房,耳房内带面纱的女子正低头看书,那女子见了她放下书卷,立马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郡主。”
宁悦兮将她扶起来,说道:“无需多礼,来姐姐这儿是有几句话想要嘱咐。”
聂秋孤道:“郡主想说什么民女知晓,郡主放心,民女绝不会在国公府胡乱走,给郡主添麻烦,等民女之事了,民女定会离开国公府。”
宁悦兮见她如此善解人意,欣慰之余,又生出了几分怜惜。
自扬州到京城,她脸上的面纱从未摘过,盖因这张脸上的伤痕纵横交错,根本认不出本来面貌,除了她和苏停云,谁也不知她的身份,对外两人也说聂秋孤是扬州过来的朋友,不敢泄露其真实身份。
聂秋孤的名声曾在京城很响亮,诗文广为传颂,有才女之名。
只可惜她的爹爹是废太子秦淳的心腹,废太子夺位失败被杀,其党羽却并未伏诛,秦洵登基后局势渐稳,便大肆残杀其党羽,聂秋孤自毁容貌,侥幸捡回一命,从此过着四处逃亡的生活,宁悦兮在扬州偶遇她,瞧她可怜,便将她收留,她本要聂秋孤留在扬州,可她却执意要跟来京城,说是要祭拜死去的亡夫,她在宁悦兮面前苦苦哀求,宁悦兮也只得答应。
宁悦兮和苏停云走后,秦洵的内心就没有平静过,他真的很难忍受宁悦兮当着他的面叫别人夫君,他丢下手里的奏章,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转拇指上的玉扳指,抿着薄唇陷入沉默中,片刻后,他忽然说道:“怀初,你说她的心里还有朕吗?”
毕竟是他先背弃承诺,娶了别的女人。
那时,谢皇后和秦淳母子,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他自己日日遭人算计不说,谢皇后心肠歹毒,若他娶了她,那女人必定会朝她下手。
而且是他们害死了自己的母妃,母后,还有外祖一家,让自己和同胞妹妹在宫中倍受欺凌,母妃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心里发誓,他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背负着一身仇恨,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软肋。
为了达到复仇的目的,他舍弃了一切,如今大仇报了,皇位也是他的,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失去了最爱的人。
张
怀初是秦洵身边的老人了,当初年少的秦洵被关在冷宫里,便只有张怀初对他不离不弃,这么多年来,秦洵一直很信任他。
秦洵口里说的“她”,自然指扬州回来的那位。
想当初郡主对主子的爱也是轰轰烈烈的,他这样的旁观者都为之容,郡主为了主子有多么奋不顾身就有多爱他。
永昌十年,容安太后薨逝,留下主子和康蕙长公主相依为命,后来长公主被迫和亲,就只剩下主子一个人了。
那时的主子虽寄样在虞太妃膝下,但虞太妃明哲保身并不敢帮他,导致主子在宫中饱受欺凌,最下等的太监也可以给他脸色,成年后受封昭王也有名无实,只是换个地方幽禁而已,京中闺秀无人敢嫁给他,而郡主却对自家主子一见倾心,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为了主子差点被致命的毒药毒死,自家主子表面上冷淡,其实对郡主早已情根深种,奈何主子身负血海深仇,很多事情又不能与郡主明言,两人之间误会太深,就这般错过了。
如今郡主虽然嫁给了别人,可张怀初不相信她会这么快忘了自家主子,他眼珠一转,笑道:“奴才觉得有,郡主那样好的人怎会那般无情。”
秦洵一怔……是啊,她是那样好的人,好到有了她后,他心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这时外头守门的小太监小步急趋进来,躬身道,“陛下,您叫的人到了。”
“宣她进来。”
进来的是穿褐色褙子,系襦裙的四十来岁妇人,那人跪地请安。
秦洵锐利的眸光投过去,他低低问道:“朕问你这两年来,郡主与苏停云的感情可好?”
那妇人低着头,恭谨道:“郡主和苏停云的感情很好。”
闻言,秦洵脸色冰寒,周遭的空气都下降几度:“你说什么?”
妇人见秦洵怒,神色一凛,却又不敢欺瞒,她道:“属下说的句句属实。”
这妇人是秦洵众多暗卫中的一位,因其擅长厨艺。所以秦洵派他去扬州混入苏府给宁悦兮当厨子,顺便随时给他汇报宁悦兮的行踪。
秦洵搁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后槽牙紧咬,他声音沉沉,似有千斤重:“好到什么地步?”
妇人知道,不管怎么说皇上都会怒,她
硬着头皮道:“世子与郡主如胶似漆,在扬州府时便恩恩爱爱,每日恨不得腻在一处……”
“咔嚓”一声,批奏章的朱笔在男人手中断成两截。
“滚出去。”
听完这些,秦洵的胸膛内似有一把火在烧,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他冷声道:“让赵苍梧入殿。”
好在赵苍梧还未走远,回来的时候,见秦洵坐在龙椅上,抿着唇,那张脸比茅坑的石头还臭。
赵苍梧嘴角一抽,明知故问:“陛下这是怎么了?”
赵苍梧是当年赵家的遗孤,管家用自己的儿子替了他,才捡回一命,年幼时扮做小太监藏在深宫当中,长大后为秦洵办事,直到秦洵登基,为赵家平反,才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被秦洵封为武阳侯,掌管锦衣卫。
秦洵的眸子里渗着冷意:“秦淳逆党查的怎么样了?”
永昌十九年,秦淳因奸、淫先帝宠妃被废除太子之位,他不甘心,于永昌二十年与宣王秦淹举兵谋反,彼时他们已杀入皇宫逼着病重的先帝退位,是秦洵带着私兵杀入皇宫,活捉了废太子,先帝于垂危之际传位于他,他虽登上了皇位,可朝中仍有不少废太子的党羽存在,与在逃的宣王暗中联络,图谋不轨。
永昌二十一年,他开始清缴废太子党羽,陆陆续续已经处理掉了一些,还有些逃逆在外。
赵苍梧闻言,轻轻扯了下嘴皮,他道:“倒是有些进展了。”皇帝召他入宫为着什么事,他大抵能猜个一二出来,啧……苏停云,你娶谁不好,偏娶皇帝的心头肉。
顿了顿,他又道:“聂秋孤跟着苏停云和郡主回京了。”
秦洵并不意外,似早就料到了一般,淡淡道:“私藏钦犯可是死罪,传朕旨意,捉拿苏停云和聂秋孤。”
“可要将整个郑国公府都端了?”郑国公手握重兵,不管谁为天子都会忌惮,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他也未尝不可。
秦洵另有计较,他道:“不必,只需抓苏停云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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