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了,今日你不是当值吗?”挽月诧异的看着莲心,这个时候这丫头怎么来找自己了。
“我来同你说些事,明日我便回去了,这往来也需几日才能回来,你一人在这仔细着些。”
挽月皱起鼻子俏皮的一笑,微微侧着头笑望着她道:“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你回去路上小心些。”顿了顿,遂从袖口处拿出来一些银子。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能要!”莲心忙推了回去,板起俏脸。
“咱们俩入府以来,我受了你不少帮助,这点银子不算什么,你这次回去也是用的上的,别推辞了。”
莲心迟疑了一会,看着挽月清澈无暇的双眸,这才鼓起余勇收下,看到挽月扬起的笑脸,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圈隐隐有些发红。
大家都不过是指着月例讨生活,对于她们这些丫鬟而言谁家不缺银子?挽月给的钱足足是一月的份量,这得攒了多久。她这样大方的拿出来,怎能让莲心不容。
挽月愕然,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你别哭,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我难得矫情一回,你还拦着我不成?”
挽月不禁抿嘴一笑,嫣然道:“成,我哪里敢。”
两人相视一笑,紧紧牵着彼此的手。有些人这辈子遇见了便是一种缘,于挽月是,于莲心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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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祖宗说的话最是在理。
璟黛跪在地上的双膝没有半点移,忍着痛,垂头敛目,俨然是正在受罚。
容姨娘在厅堂里坐下,嘴用微微向上挑起,忽的伸手往桌上一拂,茶壶茶盏落地即碎,声声敲在璟黛的心上。
“出去办点事,就去捅娄子,越活越回去了是吗?”
“奴婢知错!奴婢只是交代她们好好做事,她们反倒来了脾气还说姨娘你管教下人不严,奴才容不得旁人说主子您的任何不是,就争辩了几句,她们却起手来,后来五爷就……来了,不仅没处罚她们,还点了其中一个小丫头以后去书房伺候。”
容姨娘忽而眸光一闪,精致的脸上隐隐凝起一抹寒意,“哪来的小丫头?“
“奴婢打听过是看守梅苑的,素日和清晖堂那个叫莲心的丫头走在一起。”
“起来回话。”
“是。”璟黛强撑着酸痛不已的腿缓缓站了起来。
“把这事一字一句说清楚了。”
“那个被爷点名的丫头叫江挽月,生的并不好看满脸褶子,倒是那个莲心一股子妖媚样,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保不齐五爷就是因为她才让她的小姐妹去伺候的。”
容姨娘白皙的脸骤地一沉,“你都打听清楚了?”
璟黛神情恭敬,低着头道:“姨娘尽管放心。”
她瞧了眼璟黛泛白的脸,额间有细汗隐隐渗出,秀眉一蹙,“你先下去吧,回头让人给你送点药膏,以后倘若再犯事,休怪我不饶你!”
璟黛诺诺应下声来,慢慢退了出去。
大宅院里是非多,女人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勾心斗角。这对顾揽风而言不过是女人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即便他心里清楚,也最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只要不闹出人命,不过她们如何斗在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面前都是女人间的小事,不足以挂齿和留心。
但常看着院里的那几个,这看来看去不免也会有些许的疲乏。更何况他们这些常年流连花丛的男人们,时不时出来寻花问柳一番,也算是一种情|趣。
“我说,你顾五爷怎么回事,来这地方包雅间?莫不是考验自己坐怀不乱不成?”昀廷一通牢骚还未说完,只感到一阵寒意,缩了缩脖子,满脸堆笑的看着顾揽风,闭口不言。
“爷请你了吗?不请自来还挑三拣四。”
“得得得!您顾五爷说啥是啥,小的闭嘴。”昀廷端起杯盏喝着茶,觑了某人一眼,又重新闭口不言。
约莫一会,叶时笙匆匆而来,面色不悦,猛喝了口茶,‘哗啦’一声,杯盏被他搁置清脆的响声,桌子上的茶水肆意横流。
“你怎么回事,没瞧着我坐这,爷这身衣服可是新裁的,宫里头的料子你可赔得起?”昀廷拂去衣服上的水渍,甚是不满。
“可是又被叶老训了?”
“可不是,说来说去也就那些事,如今连着婚事也说,当真是烦透了!”
顾揽风瞧他丧气的样子,低声轻笑。
他们拥有了旁人一辈子
都没有的荣华富贵,必然也需舍弃什么,婚事除了父母之命也不会再有旁的法子,姨娘妾室可以有很多,可唯独这正夫人的头衔不是一般人可以摘得。
叶时笙看上的可是方家的二房庶女,叶老岂能同意,可偏偏他这次拧住了非那庶女不娶,即便叶老同意许她妾室的名分,叶时笙也断然拒绝,必要那庶女正名,如此同府里僵持不下,今日想来这面色不佳怕也是这缘故。
“揽风,你倒是替我想想法子,难不成眼睁睁看你兄弟我到寺里当和尚不成?”
顾揽风目光无意识的转了个角度,耸了耸肩,“不是我不帮,这事爱莫能助,我尚且还未娶妻,府中虽有姨娘不过也是打发些时候解解闷。”
叶时笙不自觉叹息,“等你遇上一位你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那个人,你就懂我此刻的无奈。”
“爷流连花丛,可不会像你一样陷进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了,这花儿如此多,爷可不想只采那一朵。”
“就是!我说阿笙,你也忒较劲了,那方家二小姐我可是见过,又不是什么天资绝色,值得你这样?”昀廷捉摸不透的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兄弟怕是被那方家小姐下了药,病的还不清。
“行了,爷回去了,今日乏的很,你们在这聚吧!”顾揽风浅酌了一口茶,站起来,拍了拍叶时笙的肩膀,潇洒离去。
时间飞快的流逝,斜阳最后的余晖已经消失了,变成了苍凉的灰白色,隐隐绰绰下起了细细的小雪,缓缓落在八角亭的石阶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衣。
“唉,还没抄完啊,我肚子都饿了。”
“莲心,你去吃吧,我过会寻你去。”
“那我给你留些,你快些过来。”
“……嗯。”
莲心两道秀眉紧缩,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
挽月停笔,活了下微微僵硬的脖子,抬脸看向窗外方才发现下雪了。
走至檐下,缓缓伸出手来,触手的微凉引得她瑟缩了一下,攸尔又微微含笑。
顾揽风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有些微怔,立在原处并未上前,晃了晃心神,心道:又还没喝酒怎就有些醉了?
他覆手在后,信步走了过去。
小丫
头沉浸在漫天飞雪中,未曾留意身后有轻微的响,直到一声咳嗽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身后的来人。
那人站在更灯的一侧,五官轮廓分明,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此刻幽暗深邃的眸子正噙着笑意看着她。
她顿时心脏咚咚跳,耳边突然泛起一抹红晕,怔怔的看着他……
待看清来人后,双眸蓦然怔了怔,对着面前的人盈盈行了礼。
“五爷。”
他的眼光注视了她良久,不声色的移向台面,“抄好了?”
“回五爷,是的。”
他绕过她,信步到案前,女儿家娟秀的小字映在纸上,平常男儿家的字总是粗豪气,如今看着这闺阁小字细细品来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你这字倒是难得,想来私下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吧?”他安静的看着她,眼睛里有着探究的味道。
“奴婢的母亲略微识得几个字,所以从小奴婢也学了些。”
良久无话,挽月忍不住偷偷觑了过去,只见他认真的端着书看了起来,墨黑的发丝在微风的拂下不住的飞扬着,时而贴在他白皙的俊颜上,时而又拂过他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挽月有些晃了神,徐嬷嬷曾说五爷龙章凤姿,朗目高鼻今日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
像是有所察觉,他看了过来。
正好与她对视,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到,惊得挽月尴尬的转向别处,脸上红晕溢出,蔓延到了耳后颈肩。
小丫头娇羞的模样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不觉有些好笑,忍不住调侃道:“这天也不热,你怎么反倒脸红了可是不舒服?”
挽月恨不得此刻刨了坑给自己埋进去,怎么自己就瞧着人,魂都给瞧没了。
“五爷,奴婢是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想着爷估摸着还没用膳,想问问爷。”她神色正经,仿若刚才的娇羞如过眼云烟。
顾揽风倾身向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白皙的玉颈,“爷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作甚?瞧,脸都红了。”
她的脑子顿时“轰”的一下像要炸开了,全身僵直麻木,愣愣的瞪着两眼呆了半晌。
“不过,你这一提,爷还真的有些饿了,去吩咐人准备吧。”
她低下了头,握住拳头,指甲深
深的掐到肉里去。应了话,快步的退了出去,刚出了书房,紧张的靠在附近的圆柱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压住内心的异,轻轻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瑾梅姐姐,五爷刚吩咐了要小厨房备菜,待会去膳厅用膳。”
“五爷回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早……”瑾梅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又看了眼眼前传话的小丫头,冷声道:“小厨房新做了菱粉糕你替我瞧着,待会送到漪澜院,我先去膳厅。”
挽月迷迷糊糊的应下,才惊觉不对,欲开口唤人,才发现人已经走远了,有些气恼的坐了下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上次的事……唉,想来容姨娘不会和她一个奴才计较。
与此同时,顾揽风待人走后,想着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眼角余梢瞥见了厚厚的一叠纸,念及此又重新回到案前细细看着。
菱粉糕热腾腾的出了蒸笼,伴着香气引得挽月本就空落落的肚子打起了响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咽了咽口水,赶紧着把糕点拿出来又取了食盒装好,准备送往漪澜院。
一路上挽月只希望不要碰见璟黛那丫头,否则又得生出事端。边想着,心里愈发没底,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脚步也越发快。
许是心里有事,急匆匆的进了院,好巧不巧刚好撞见了正端着漆盘的璟黛,心下一惊,想着绕道而去,避开了就好。
“你是谁?怎的进了来也不差人通传,好没规矩!”璟黛面色不悦,厉声质问。
“奴婢是清晖堂的,瑾梅姐姐吩咐我将做好的菱粉糕送来。”
璟黛面色稍稍缓和,“原来是这样,那你给我吧,我直接送去给姨娘。”
挽月装作怯弱的样子,低着头将手里的食盒递了出去,微微欠了欠身转身便要走。
“等会!”
挽月回过身来,惴惴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是不是见过你?你抬起头来。”
挽月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依言抬起脸来,朝着璟黛望去。
果不其然璟黛瞪大了眼,脸上的怒气瞬间起了来。
“好啊!我说怎么瞧着这么面熟,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
“璟黛姐姐,我只是来送膳食的,若有冒犯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璟黛瞧着面
前的人,内心的愤怒无可抑制,想到自己那日就是因为她被罚,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两天,到了这阴雨天时不时还有些疼痛,这些种种都是拜眼前的臭丫头所赐。
“既然是清晖堂来了人,我自然得通报了姨娘,你且在这候着!”
挽月正想以清晖堂还有事要忙来推辞,璟黛二话没说转身就跑了进去,似乎猜到了她会找个由头开溜。
约莫过了会,璟黛满含笑意的莲步走来,“你随我进去吧,姨娘让你进去。”
挽月无法,默默跟在身后,脸上愁云密布,想着待会该如何脱身,又该如何把话圆的好听才能叫那位姨娘能信。
进了厢房,容姨娘正坐在贵妃榻上,嫩白的柔荑无意间触及耳畔悬着的珠翠玉式,瞧着人带了进来,打量了眼她的脸,脸上一抹嘲讽旋即溢出,朱唇轻启,“你这个奴才好没规矩,既是清晖堂的人来送食盒连着招呼都不打,是将我漪澜院不放在眼里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正准备着人通报,不想先行碰见了璟黛姐姐,璟黛姐姐说食盒交由她便可,奴婢这才没来拜见姨娘,还请姨娘恕罪。”
容姨娘轻笑出声,递了个眼神过去,璟黛一脚踹在挽月的小腿上,“姨娘面前还敢站着说话。”
挽月一时不察,生生挨了一腿跪了下来,除去膝盖上的疼痛,心里面更是窝了火,自己怎么说也是清晖堂的丫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容姨娘仗着自己得五爷喜欢,当真是逾越规矩也不怕,自己栽在她手里,再加上璟黛在一旁煽风点火,这次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忍住膝上的痛,缓缓开口道:“奴婢惹姨娘生气,自然是奴婢的不该,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姨娘莫怪。”
“伶牙俐齿,难怪被爷点了名去伺候,不过……”顿了顿,脸上敛起寒意,“我最是讨厌这种人,在主子面前一味的恶心讨好,端着像是人样,指不定背后是什么腌臜坯子,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做娘的恐怕也是难逃其咎。”恶毒的话一字一句从她那好看的朱唇溢出。
挽月饶是再好的性子,此刻也是忍不住,若是训责她也罢了,可阿娘是生她养她之人断然不能被人轻易辱了去。
“姨娘,奴婢即便有错,也是奴婢的事,不干奴婢阿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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