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闹钟一?响, 南栀就醒了。
她卷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大脑逐渐清醒。越清醒,脑子里关于昨夜的画面?就越清晰。浴室水汽氤氲, 两道身影交-颈缠绕。
少年眉眼低垂, 半点没有平时张扬不驯的样?子。
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他拧着眉大口喘气, 时不时从嗓子眼发出难耐的哼声。南栀以为弄疼了他,一?紧张, 手心热了一?片。
夜里没了盛夏的燥热,蝉鸣逐渐势微, 她还是出了一?身汗。
紧张的,热的, 吓的, 原因不得而知。
她作僵硬, 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去找洗手池。冷水哗啦啦从指缝间?流走, 数遍之后?,手心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股滚烫。南栀抿紧双唇,挤了洗手液一?根根手指慢慢揉搓, 从里到外,慢条斯理。
洗到一?半, 有人不高兴地?吸了下鼻子。
“姐姐,你?是不是嫌我脏。”
他像小狗似的, 眼神湿漉漉, 黑黢黢。
南栀否认:“没有。”
“你?已经洗了快十分钟了。”他控诉。
冲完最后?一?遍水,南栀才道:“这叫注意个人卫生。”
“呵。”少年冷嗤,“还不是一?个意思。”
但?他毕竟是得益者,餍足过后?心情都似晴空万里, 转而又迅速卖乖,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姐姐,我不脏的,刚洗过澡。而且……”他顿了顿,囫囵带过:“……第?一?次。”
这三个字在?他舌尖滚得太快,差点就没捕捉到。
原来没脸没皮的人也会不好意思。
南栀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什么?取悦到了,对着镜面?浅浅一?笑:“嗯啊,又没真的嫌弃你?。”
不是嫌弃,是真的有被吓到,以至于现在?还总觉得手心滚烫。
她只是一?下子没能接受,明明清瘦干净的身体,怎么?会那么?可怕。炽热难握,违和感极强。偏偏她不知道自?己那根筋出了错,还装波澜不惊。
如今装大发了,只好借着冷水冲刷,一?遍遍洗去焦灼。
早上醒来,还觉得手心皮肤发烫。
那人就在?一?墙之隔的次卧,不知醒没醒。南栀?起昨夜就觉得尴尬,独
自?窝在?卧室刷了会儿?手机,耳朵却竖得直直的,在?听房门外的静。
外边不见?有静。
恰好,她刷到一?条朋友圈。某人凌晨三点不睡觉,发了个表情。
季寻朋友圈的风格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百年难发一?条,发了也是言简意赅。譬如这条,只有一?个表情,像笑不像笑的,揣摩不透。
南栀和他共同好友极少,只看到两个人的回复。
赵哥:祖宗,早点睡啊,修仙到三点还要不要命了?
丁思贤:深更半夜,反常必妖。在?骚什么??
丁思贤:不会是告别c男身了吧?
丁思贤那条看得南栀脸颊一?热,她刷的放下手机,心虚难耐。
也、也不算吧。
但?是,他特意发了个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情还需要奔走相告的吗?
南栀在?卧室待了足足二十分钟陡然醒悟,她看似是在?纠结这些小问题,其实?只是事后?清醒,怕出门碰上对方惹得互相尴尬。
也或许,尴尬是她一?个人的。
她揉了揉头发,安慰自?己:三点多才睡的人大概率还在?深度睡眠,怕什么?。
轻手轻脚推开卧室房门,外面?果然静悄悄一?片。
南栀舒了口气。
她的第?二口气还没出完,对面?房门忽然嘎达响了一?声。少年眉眼疲倦地?出现在?了房门口。他抬手抓了把后?脑勺,眼皮一?掀,硬生生把眼尾拉出好几条褶皱,倦得跟几天?没合眼似的。衣裤宽松穿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的挺拔轮廓。整个人像极了上学那会儿?,铃声响过好几分钟才拎着瓶冰水姗姗来迟的小坏蛋,用混不吝又拖拉懒散的语调慢悠悠来一?句,报告老师,来晚了。
而现在?,他用的是同样?的腔调,嗓音却要沙一?些。
“起了啊。”
更祸祸人了。
南栀不敢正眼看他,随便糊弄了一?声:“嗯。”
少年踢踏着拖鞋从她身边路过,突然回头:“你?干吗躲我。”
“我有吗?”南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无辜。
“你?该不会是昨天?……”他干咳一?声,“才反应过来吧。”
忽然就陷入了迷之尴尬。
季寻笑出声,而
后?伸手过来屈指,弹了下她额头:“姐姐,你?反应有点迟钝。但?是昨天?。”他顿了顿,倦懒的眉眼突然聚光,“我有爽到。”
他说完还礼貌道谢:“谢谢姐姐。”
真的很欠揍。
南栀不去理他,自?顾自?走进厨房。
她低头找密封盒,他就跟在?身后?帮忙:“要弄豆浆?”
“嗯。”南栀懒声道。
看她去冰箱里拿叉烧包,他又眉梢上扬:“你?记得我不吃甜糕,对吗。”
南栀才懒得回答他什么?对不对,就知道他一?大早守在?门口蹲人,蹲到了还非得把昨天?的事拿出来讲一?讲。哪有人这么?欠的,讨人厌。
南栀偶尔也会使坏,不声色地?漏了句:“你?早上三点多还没睡,倒是起得来?”
“你?怎么?知道?”他默了几秒,心情大好,“姐姐一?早就翻我状态?”
是偶尔翻,还是时时在?看?
少年心思重,掩不住嘴角偷偷上扬。
谁知南栀冷不防又来了一?句:“是啊。哦对,有个事儿?提醒你?。下次在?公开的社交软件上,你?和丁思贤能注意影响吗。”
丁思贤那玩意儿?发了什么?鬼东西了?
季寻面?有疑惑。
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再翻开手机一?看。
南栀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发现他肩线忽然僵硬,整个人静默几秒。
那一?声压抑的“操”来得很及时,很破防。
她忍俊不禁,等再拿手机去翻记录,那条朋友圈早就删得干干净净了。
***
被南栀治了这么?一?回,季寻起码有两天?没敢再嚣张。
这两天?南栀没在?他身上分心。到舞团,却总觉得气氛隐隐不对。
最开始大家如往常那样?跟她打招呼,越到后?来看她的眼神越奇怪。南栀?了一?会儿?,没直接找主舞团的姑娘,而是特意绕了弯子找到分管舞团。
分管舞团的小姑娘几乎都在?她手底下跳过,如今更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说起话来更坦诚一?些。南栀一?问,小姑娘为难几句也就说了。
“我听别人说,上次考核的成绩好像有点问题。”
南栀从没听过这样?的消息,迷惑:“我的成绩
?”
“嗯,她们都说老师你?和评委老师谈恋爱,还有赞助商那边也有你?的关系,所以你?的分数最高。”小姑娘偷看她的表情,说,“这几天?都在?讨论这件事,说你?胜之不武。”
敢情她和季寻藏着捏着大半天?都打了水漂。
况且,南栀记得自?己特别认真地?跟季寻说过,打分可不能徇私,都得明着来。该好就是好,不好她也认。
她自?己小心谨慎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被打成靠关系上位。
两年前经常有人说,南启平老师管理主舞团,他女儿?南栀当然能跳领舞了。如今老南不在?,她又被安排了其他剧本。
说心里没不舒服是假的。
她看着性格软,遇事却格外顽固。
一?搞清楚事情缘由,南栀就去主舞团找到徐老师。
徐老师见?着她,约莫猜到来意,问:“为了最近几天?的流言蜚语?”
“嗯,是。”她站得笔直,丝毫不怯。
“正?和你?说这件事呢。”老徐道,“最近关于你?的消息有点多,领导那也有所耳闻。不过我们大家意见?统一?,希望你?不要影响心态,也不要影响后?面?的训练。”
明明来的时候像只炸了毛的小猫,这会儿?被徐老师一?番话一?说,南栀反而有些懵。她缓缓眨了下眼:“啊?就没什么?别的?”
老徐睨她一?眼:“不然呢?只要两眼没瞎都能看出你?实?力最佳,管这些流言做什么?。你?只要心态不受影响,都没问题。”
南栀哪是那种?一?点波折就被影响心态的人。
她最初也是气头上,心里膈应,?讨个是非而已。
既然是非自?在?人心,南栀朝老徐笑:“被您那一?凳子弄的,我还能被什么?影响心态啊。”
老徐难得哼笑:“也是,你?记仇呢吧?”
南栀投降:“哪敢。”
这件事也就舞团底下的人小规模探讨,影响不了商演进程。
要是换做从前,南栀就这么?过了。她知道不管自?己摘得多干净,该口诛笔伐的一?样?都不会来迟。可是偏偏殃及周盈盈。
不用深?她都知道,和季寻的事唯一?的透风口就在?那。
或许因为她
是周远朝的妹妹,南栀要偏待一?些。
也或许是舞团近两年跳得不错的也就那么?几个。
南栀不?让好好的苗子就偏执到沟里去,她还?着要拽周盈盈一?把,把她拉出来自?己淋场雨,活得清醒一?些。
南栀思罢,同徐老师打商量:“您看考核的分数,能公开吗?”
“怎么?,?以事实?服人?”
“嗯。”南栀轻轻应了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看清未来才有帮助。”
她声音温温柔柔,却字字珠玑。
徐老师记起以前南启平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和她说:“我家这个姑娘没你??的那么?软和,有时候牙尖嘴利起来,我们夫妻俩都斗不过她。”
她那时候不信,道:“唬谁呢。”
老南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且看着吧。”
记不清跨了几个年头了,老徐忽然就?起曾经这一?幕。
她觉得好笑:“果然和你?爸说的一?样?。这样?吧,我让人弄两张表贴公告栏里去。这个位置你?配不配,让她们自?己去琢磨吧。”
“行。”南栀眼睛一?弯,笑起来标致至极。
老徐办事雷厉风行,不到下午,分数表就出来了。
两大张贴在?舞团公告栏。
左一?张是所有评委打的分数,右一?张是舞团内部评委的分数,也就是说右边那张扣除了唯二的两位业外人士——gene老师和商演赞助商。
两张表一?左一?右紧紧挨着,引来不少围观。
一?开始底下叽叽喳喳讨论声还不少,等视线慢慢挪到第?二张表格时,忽然就鸦雀无声了。
后?排的人看不见?,撺掇前面?:“写了什么?啊,给念念呗。”
“就那个打分……”最前面?的姑娘小声说,“gene老师打的挺公平的。赞助商那边吧……”
“赞助商怎么?了?”
“……赞助光给了周盈盈一?个人高分。”
算上赞助商的分,南栀高出第?二名只有两分不到。
若是扣掉赞助商只看舞团评委,南栀生生高出了一?截,五分有余。
众人哑然。
这两天?明里暗里那么?多关于南栀的传言,说她靠赞助拉分数才去的第?一?位。浮潮褪去,结局令人猝不及防。
层层叠叠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同一?个地?方。
周盈盈远远看着那两张分数表,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妹妹: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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