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坐上了副驾驶, 车里放的是他自己的音乐。
她?虽然没听过,但并?不妨碍她?来?鉴赏,是首他个人风格非常浓重的曲子。她?是外行人, 对这方面没深入研究,也听不出来?到底是放克还是雷鬼。
只是觉得比起金属音, 律性显得更强一些。每一声低音律和心跳能完美吻合。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好?像在听的是生命流。
南栀不知不觉被节奏带着?走,低沉的情绪也随之跳跃起来?。
她?偏头?望向后视镜,刚才?的不快乐同倒退的景色一起留在了原地, 被拉得越来?越远。
车子一路往城外开。
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对话。南栀只是在音乐间隙听到他打了个电话, 蓝牙连着?他的耳机,她?听不到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只能通过这边的回音来?猜测内容。
——“就两个人。”
——“落山前能到,视野没问题就行。还行,今天?天?气不错。”
——“不用,我自己带。”
要?带她?去哪?
现在才?正午,他说的是太阳落山前能抵达, 还要?视野没问题。
会开很远?是去登高望远?看夕阳?
那他自带的是什?么?帐篷?野餐?望远镜?
南栀借着?后视镜扫了眼后车厢,空空荡荡什?么物资都没看见。
驶出城区,走了一条南栀从来?没开过的路, 周围丘陵环绕。她?忍不住好?奇:“我们到底要?去哪?”
到了这时,这位脾气并?不好?的弟弟才?要?笑不笑地哼了一声。
他用拇指轻轻敲打方向盘, “讲个故事。”
南栀:“……啊。”
“从前有?个女人。哦, 大概就你这么大年纪的吧。”
“然后?”南栀好?心接茬, 通过他敲打方向盘的频率看出了点经验来?。小臭脾气每次要?诓人,就会露出恶作剧即将得逞的小情绪来?,有?时候是表情的细微变化, 有?时候就像现在,敲击频率不断加快。
他继续说:“这个女人在路边碰到个不算陌生的邻居,毫无防备上了人家的车。等车开出了郊外,她?觉得不对劲才?问,‘我们到底要?去哪’
。”
故事到这里,南栀已经猜到结果了。
她?半路截胡:“这个不算陌生的邻居看着?她?,忽然阴恻恻地笑着?说,‘女人,你发?觉的太晚了,我要?把你卖到专门收小姑娘的地方去’。”
季寻:“…………”
故事整段垮掉,后半段这又霸总又沙雕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儿。
他简直气笑了。
这女人非但没有?一点警觉,还抢着?数钱。
南栀闷着?头?笑了好?一会儿才?坐直身子:“还真别说,我现在觉得心情好?多了。”她?把座椅靠背放低了一点,问:“去哪儿?要?是远的话我先睡一会。”
昨晚为了今天?的考核搞得自己有?点失眠,像个初入舞团的新人似的。熬了这么久,被前挡风透过来?的阳光一晒,她?困劲儿上来?了。
她?在乎的好?像不是去哪,是远不远,够不够自己睡上一觉。
季寻语塞。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到了叫你。”
南栀在车上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
醒来?的时候车已经不在路上行驶了,停在了阴凉处。车窗开了一掌宽的缝儿,午后微风徐徐往脸上吹拂。
她?睁眼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处在一处停车坪上。周围零零散散停了好?些车子。从这望出去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他们似乎来?到了一处地势开阔的野郊。
驾驶座上的人不见了。
南栀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不止一个人的。
“马上能给你安排,你确定自己能带?”
“你觉得呢?”
这一声熟悉,南栀几?乎同时分辨出了语气里熟悉的嘲讽气息。
另一人笑笑:“行。那我给你安排去。你带上人直接过来?吧。”
“好?。”
南栀趴在窗口慢慢把视线转向声音过来?的方向,忽得对上一条骨肉匀称的手臂。他的手就停在半空,是要?来?拉门的姿势。
看到她?醒了,那条手臂顿了顿,而后改为扣窗的姿势。
嘟嘟嘟——
他轻扣三声,淡淡道:“收小姑娘的地方到了。”
南栀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到了啊,多钱啊?”
那人阴阳怪气:“一块两毛五。”
“便宜了,不卖。”
南栀嘴上说着?不卖,人却依言下了车。
没了车窗隔断,风忽然就从四面八方而来?,把她?的长发?吹得飞扬起来?。她?眯了眯眼,刚想问这是哪儿,余光一瞥,就看到了几?个字:XX跳伞基地。
跳伞基地?
南栀从没玩过这些,更别提知道附近有?跳伞基地了。
她?像看到了一个新世?界,唇形微张:“我们来?玩跳伞啊?这附近还有?跳伞的呢啊?”
细看,才?发?现日头?已经微有?些偏西了。距离城区大概很远了。
少年极具蛊惑地欺身,声音就擦着?她?的耳尖而过:“是啊,不想玩点刺激的吗。”
“……”
想吗。
可能挺想的。
南栀从小循规蹈矩,这些极限又刺激的项目一个都没碰过。
尤其?是两年前那件事后,她?更成了鹌鹑鸟,性格乖顺,柔和,喜欢窝在自己平淡却安全的世?界里。但是人这么待久了,情绪也会从米粒积累成大山。
人总是需要?释放的。
她?这段时间因为周远朝,因为舞团的事频频失控,就是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体现。
南栀听到小型机轰隆起飞的声音。
她?仰头?望向天?空,看到了一片无垠。在碧蓝天?空下,人是多么渺小啊。
想飞吗。
她?点点头?:“想。”
“那行。”他点头?。
季寻这个人看着?脾气臭,不好?相处,朋友倒是挺多。
刚才?跟他说话的人远远又走回来?。那人穿了件褐色的飞行员夹克,看起来?很招摇:“忘了问你了,不玩儿花的吧?”
“不玩。”季寻说,“普通的就行。”
那人隔得老远比了个ok:“我去安排。”
他们锁了车也往基地大厅走。
南栀思考着?他们的那段对话。玩花的是什?么意思?
她?在视频里见过高空花式跳伞。就一群极限运爱好?者,跳伞玩儿得跟跳水一样,摆出各种高难度作来?。看起来?就像在鬼门关边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出事。
她?好?奇地左看右看,索性直接问他:“他刚说的玩花的是什?么?在天?上向后翻转两周半转体一周屈体?”
南栀
说着?还用手在空中划拉,给他表演实物版的翻转。
“耍猴么你。”他没好?气地答了一句,“他是说多少米起跳。”
南栀:“那我们跳多少米的?”
季寻:“4000。”
南栀:“他刚说的——”
季寻:“5000以上。”
南栀哇了一声,“这么高。”
“你跳不了。”季寻冷漠打断,“那是专业领域,要?戴氧气罐。”
南栀心说我知道我跳不了,这不是问问么。她?随意猜想着?,从刚才?褐色夹克跟他的对话来?听,季寻应该是常客,还是经常玩5000米以上的那种。
这人怎么玩儿什?么都跟不要?命似的。
滑雪是,跳伞也是。
想起在雪场的那回,他从高高的跳台上飞跃而下,黑色一道划破天?空。如果换做是跳伞,南栀觉得他大概也是纵身一跃最?潇洒利落的那个。
可他这个孤僻的样子,总会让人觉得他无牵无挂。
有?点儿小可怜的意味。
南栀跟在他身后,看着?少年清隽的背影一时无语。
她?闭了嘴,表现得像个十足的好?学生。一路跟着?进了基地大厅,认认真真听教练给讲了半小时安全须知。最?后服务员给她?拿了根皮筋束起长发?,把她?安排在机舱靠窗的那张位置上。
整个机舱除了驾驶员,只有?褐色夹克,季寻和她?这么三人。
刚才?同她?讲了半天?的教练就在底下朝他们挥手。
南栀紧张地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不会吧……
她?可是第一次来?玩,刚才?跟人家讲的清清楚楚,怎么教练没上来??
在机舱左右环顾一圈,季寻就坐在她?斜后方,低着?头?在看一个她?看不懂的专业仪器。南栀下意识抓紧了身上的安全扣。
她?微微后仰:“那个……你知道我是第一次玩,对吧。”
他嗯了一声,抬眼。
女人强装镇定,但抓着?安全扣的指尖因为用力都发?白了。季寻把仪器放到一边,“知道。”
“那一会儿,咱们怎么——”
高度缓缓上升。发?机声音实在太大了,飞机上升到数千米的高空,门舱一打开,那声音就跟敲在头?盖骨上似的,一阵一阵袭击耳膜。
褐色夹
克扶着?杆子,扭头?大声问她?:“怕不怕啊,小姐姐?”
南栀被打断,只敢用余光去瞥舱门,原来?坐飞机时不觉得,真看见舱门开了用肉眼去看无垠高空,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怕高。
她?唇色都白了,还倔得拼命摇头?。
其?实这会儿反悔还来?得及。
南栀比起反悔,更想知道的是,带她?跳的教练在哪儿呢!
整个机舱就他们三个穿戴了安全设施,总……总不会让她?自己落地吧。刚才?半小时的安全宣讲里,可没人告诉她?怎么开降落伞。
南栀犹犹豫豫扯了扯季寻,“怎么跳啊。”
噪音太大了。
她?只能看出他的口型是,“什?么。”
“怎么跳啊!”南栀大声。
季寻终于扶着?把杆站起身,勾了下南栀的安全扣,她?下意识跟着?一起起身,背对向他。后背往后一靠,就落进了他的怀里。
南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片喧嚣中听到清脆的咔哒咔哒几?声,她?试图了手臂,才?发?现自己的安全扣和对方的死死连到了一起。脊背贴紧了他的前胸,她?的臀线也与他严丝缝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了腿,然后听到有?一声偏于严肃的嗓音制止了她?。
“别。”
南栀秒变木头?人,努力回忆起安全须知里的内容。
她?向后仰头?,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扎作一股的长发?顶住了他的下颌。
这是一种从后往前,紧紧将人包围的安全感。她?仿佛成了坚果的果肉,被铜墙铁壁包围了起来?。
南栀忽然安心了。
在颠簸中,她?看到有?双手擦着?颈侧伸到眼前,轻轻地盖在了护目镜前。
季寻的声音落在头?顶:“怕就闭眼跳。”
她?用力地眨了几?下眼,发?泄情绪似的大声回敬:“我才?不怕!”
那声不怕让他挪开了手掌。
蔚蓝天?空伴随着?引擎声轰鸣再?次出现在眼前。
午后阳光刺眼,她?眯了下眼,听到自己胸腔的震鸣丝毫不输外界。她?忍着?害怕乖乖仰头?,后脑勺死死抵在少年平直的肩上。
她?此刻就是个乖顺的学生,一步步照做安全培训里叫她?做
的事。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日光眩目,也可以近距离看到一条高山似的耸立的鼻梁线条。南栀看到少年的视线下垂,与她?一触即分。
在四千米的高空,紧贴在他前胸的那块皮肤感受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明明我该更怕一点,你跳那么快干嘛。
南栀刚想了那么一下,就听到褐色夹克大喊一声:“走了!”
他头?顶着?摄像头?,朝两人招招手,随后一跃而下。
几?秒后,南栀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也半抱半提似的把她?挪到了机舱口,他在耳边数了三声,利落放手。
南栀提前预演过,在第三声时就闭紧了双眼。
身体忽然飘了起来?。
风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带着?高空空气的凛冽将她?紧紧包围。她?好?像一簇没有?方向随风飘摇的蒲公英,在天?空旋转起舞。
睁眼能看到云层海浪似的叠起,苍穹广阔无垠。
那么大的房屋建筑化作了米粒大小的一点,只要?张开双手就能拥抱整个世?界。
他们穿过一朵棉花糖似的云,而后看到了海平线在发?光。整个世?界都散发?着?它的浓墨重彩。
南栀终于在这刹那感受到了自由。
那些不开心的,压抑的情绪在剧烈风声中被刮得烟消云散。
她?是第一次这么放肆。
放肆到忍不住去抓身后那人的手。
手指被风吹得没了温度,南栀冒着?脸会被风吹出奇形怪状的风险,大声喊他:“季!!寻!!!”
“又!干!嘛!”他一说话,胸腔的震传递到了她?身上。
南栀喊:“开!伞!了!没!”
季寻:“开!了!”
风呼呼往嘴里灌。
片刻的安静后,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你!他!妈!在!瞎!担!心!什?!么!”
——没什?么。
南栀在心里一个劲傻乐。
最?后季寻控制着?方向,朝着?一片人工草皮。
他率先蹬地,给了南栀一点缓冲力。两人安稳落地。
南栀忍不住了手,了脚。一才?发?现自己还与他连在了一起,她?的腿微微弯曲,此刻就像是放松了力道整个人坐在他大腿肌上。
被她?胡乱蹭得火气旺。
季
寻喂了一声:“你就不能好?好?站着?。”
“我不是站得好?好?的吗?”
南栀扭头?。但安全扣还没解开,只有?脖子能转半圈。她?想仰头?去找他的眼睛,下颌一抬,唇紧紧贴着?他的下巴划了过去。
服务台的小姐姐跟她?说,涂了口红在天?上才?拍的好?看,要?不然惨白着?一张脸像女鬼下凡。
南栀听话地擦了枫红色的口红,这么一折腾,就在他下巴处烙了痕迹。
周围风声明明小了许多,两人相贴站着?,谁都没。
好?像有?风呼啦啦刮进了身体。
那一处胭脂红扎眼地存在着?,仿佛一个小小的暧昧痕迹,落在了她?的眼里。
远处有?人解了跳伞包往他们这边跑来?。
南栀扭过头?朝向正面,可身后的人却像没看见似的,微微弓了下身,这个姿势就像把人整个抱进了怀里。
他从后面拥着?,听不出语调是认真多一点,还是散漫多一点。
“现在开心了吗。”
南栀望着?人工草皮尽头?的人影,挠了挠鼻尖:“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二更,我今天更了将近九!千!!字!!!次奥】
有没有好心人在临近月底的时候,看看你们手里的白色液体……
快过期了就浇灌给我吧! <p/【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