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渐浓，本丸终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乱琼碎玉纷纷扬扬落了一夜，早晨醒来时本丸已经被覆上了厚厚一层素白。
这里的雪不同于雁门关鹅毛大雪的豪放，也不同于纯阳千年冰雪的出尘，而是带着几分江南的婉约和属于这个国家的典雅。
不过小孩子心性的短刀胁差们显然不会去关心这雪是否风雅，一吃过早饭全都兴高采烈地跳进了雪地里撒欢儿。
一时间雪球漫天飞舞。
美滋滋穿上新冬装的清光刚走出门就迎面挨了一记雪球，松软的雪球砸在他脸上，飞散成雪粉，瞬间把还带着房间里的热度的衣服打湿了一片。
“你们这些家伙！”清光咬牙握拳，“这可是主上才给我买的衣服！”
“哈哈哈，抱歉抱歉。”鲶尾顶着一头雪粉，笑呵呵地道歉。
但他话音未落，一个被今剑躲过的雪球又砸在了清光头上。
“清．．．清光，没事吧？”站在旁边一点有幸免过一劫的安定小心看着已经气得开始冒黑气的清光。
“看我好好教训你们！”清光一撸袖子，下场加入了战斗。
这下雪球飞得更密集也更没准头了。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呐，甚好甚好。”正在廊下喝茶的三日月偏头躲过一个误伤的雪球，爽朗地笑了。
“哎呀，这么热闹了？”燕清漪拎着一个大包裹从拐角走过来，笑呵呵地看着漫天飞舞的雪球。
虽然并不觉得冷，但为了应景她还是换上了冬装。明艳的五官在右肩一直垂到腰际的金色皮草映衬下，更是美得仿若云端朝霞。
“三日月～”燕清漪一蹦一跳地走到三日月身边，连声音都带着雀跃。
“怎么了，主上？”三日月笑问。
“嘿嘿。”燕清漪眯起眼睛一笑，刷地甩开手上的包裹——这是一件深蓝色的披风，表面绣着细细的隐纹和一个暖黄色的新月刀纹，内里密密匝匝地缝着皮毛，一看就很暖和。
“这样就不会冷啦。”燕清漪半跪在地板上，仔细地给三日月绑好披风的系带。
“这是主上做的吗？”三日月一眼认出了披风上精细的绣工出自谁手。
“是．．．是啊。”燕清漪绑结的手一顿，眼神也有点漂移。
明明只是普通的关爱老年人的举动，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三日月笑吟吟道，覆住她顿在自己颈前的手。
因为一直捧着茶杯，他的手还带着茶水略微滚烫的热意，燕清漪感觉这股热意像是活了一样，透过两人相握的手，顺着血液一路渗进了心脏里。
“我．．．我也去玩雪了。”愣了两秒后，她刷得抽回手，红着脸跳进了雪地里，很可惜没看到三日月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你们这些家伙，不好好锻炼在胡闹些什么？”大清早就找不到人做内番的长谷部循着喧闹声找了过来，一脸正气凛然地教训道。
“哎呀，长谷部，别那么严肃。”燕清漪闪过清光丢过来的雪球，笑嘻嘻地说，“一起来玩。”
“是！”长谷部立正答应了一声，卷起袖子加入战场。
“我一定不会让主上失望的。”他说，像机器人启动一样眼睛一亮，迅速搓了一堆雪球抱在怀里，嗖嗖地扔起来。
原本各自为战的短刀胁差立刻被这凶猛的攻势打得抱头鼠窜，不得不联合起来反击。
他们毕竟人多势众，长谷部一时不敌，只能发挥超高的机动四处躲避。
“哈哈，这可真是．．．”一旁被双方都略过的燕清漪抱着一堆雪球不知道该扔谁好，只能无奈地笑笑，坐到廊下观战。
一场战斗很快结束，长谷部寡不敌众，被砸成了一个雪人。
大家这下也算是过足了瘾，终于停手不再扔雪球。
“长谷部，去泡个澡，当心别感冒了。”燕清漪拍拍一身狼狈的长谷部的肩膀。
“是！”原本有些沮丧的长谷部神情一亮，立刻跑去了浴室。
燕清漪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安静下来的短刀胁差们，“我们来堆雪人吧。”
“好～”
众人兴高采烈地应了。
然后等长谷部泡完澡回来时，院子里已经堆起了一个有两层楼高的雪兔子。
“这．．这是什么？！”长谷部肩头搭着一条浴巾，满脸震惊地仰头看这个巨大的雪人。
“雪人嘛。”燕清漪双手叉腰，一脸得意，“后面还做了个滑梯哦～”
长谷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放心。”燕清漪看出他的担忧，宽慰地一笑，“我把里面冻起来了，不会塌的。”
“是我多虑了。”长谷部答应一声，明显放了心。
得到新玩具的短刀胁差们欢天喜地地在雪兔子身上上上下下，玩得不亦乐乎。
燕清漪坐在三日月旁边，乐呵呵地看他们闹腾，突然发现视线边缘的一块雪动了起来。
她眨眨眼仔细看了看，不动声色地端起了茶杯，等着看这是要做什么妖。
白色的雪堆悄咪咪地沿着不引人注意的路线移动，终于挪到了廊下，然后——
“哇！”
鹤丸掀开床单蹦了出来，扬起的冰晶撒在空中，折射出亮闪闪的光泽。
“哈哈哈哈哈，吓到了吗？”他笑容满面地问。
“嗯，吓了一大跳呐。”三日月配合地点头。
“哈哈哈哈哈．．．．”鹤丸大笑。
燕清漪看着开心的鹤丸，突然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主意。
“鹤丸。”她勾勾手指，“我教你个能把大家都吓一跳的东西怎么样？”
“什么？”鹤丸果然充满兴趣地转过头。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燕清漪神秘一笑，拉着鹤丸跑开了。
两人这一消失，一直到午饭时才出现。
但他们没待太久，燕清漪三两口扒完饭，对烛台切交代了几句，又拉着一脸兴奋的鹤丸不见了踪影。
“主上说下午赏雪。”烛台切道，心中纳闷两人到底想干什么。
“烹茶赏雪，甚好甚好。”三日月倒是愉快地笑起来。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众刀剑还是按照审神者的要求做好了赏雪的准备。
冰雪覆盖的本丸确实美不胜收，远山与近水全被笼罩在一层素白中，冬日萧条的景象被遮掩其下，显出了几丝圣洁的味道。
在泡茶的开水升腾的云气中，背着箜篌的燕清漪和身着战装的鹤丸终于姗姗来迟。
“鹤先生，你这是？”烛台切一脸疑惑地看着明明不出阵却装备齐全的鹤丸。
“嘿嘿～”鹤丸得意地一笑，“你马上就知道啦。”
“人都到齐了嘛。”燕清漪扫了一眼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众人，微微一笑，取下了背后的箜篌抱在手上。
“现在开始？”她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问鹤丸。
“噢！”鹤丸答应一声，笑嘻嘻地跑到空地上站定。
燕清漪低头拨弄琴弦，悦耳的琴音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静。
伴随着琴音，鹤丸拔刀出鞘，在雪地中翩然起舞。
他的舞姿优雅而锐利，不带一丝柔弱，像是在雪中漫步的仙鹤，又像是斩断寒风的利刃。
疏落的雪花环绕在他身周，随着他的动作旋转飞舞，仿若拱卫着自己的君王。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鹤丸身上，追随着他舞动的刀刃与飞扬的衣摆移动。
片刻后，琴音逐渐淡去，鹤丸也随之收刀入鞘，静然而立。
细雪中，白鹤般丰神俊朗的青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怎么样，吓到了吗？”
众人静了一霎，接着纷纷鼓掌。
“真的是吓了好大一跳啊。”烛台切一边拍手一边微笑赞叹。
鹤丸满意地看到大家都露出了惊艳的表情，跑过来跟燕清漪一击掌，坐下喝茶吃点心。
有了鹤丸的舞蹈作为开场，大家的兴致全被提了起来，一群人在雪地里又跳又闹，把原本寒冷的气氛搅得热火朝天。
深夜，在雪地里玩了大半天的刀剑们都早早陷入了梦乡。
照例被噩梦惊醒的燕清漪一手拎着红泥小火炉，一手拎着酒和食盒，打算再去喝两杯。
结果她转过走廊的拐角，就发现三日月正静静地坐在廊下。
“三日月。”燕清漪停下脚步，笑道，“又没睡吗？”
“主上。”三日月转头微笑。
“一起喝一杯？”燕清漪举了举手上的东西。
“好。”三日月点头。
湖心亭中，两人相坐对饮。
天与云与山与水皆是一片素白，仿佛此间天地只剩下了对饮的两人。
红泥小火炉在万籁俱寂中发出哔哔啵啵的燃烧声，把炉上的酒烧得滚沸。
燕清漪拎起酒壶斟满两杯，提醒了一句小心烫，便抱着自己的杯子，猫似的小口小口舔起来。
三日月伸手捧着温暖的酒杯，望着远山模糊的影子，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浅浅的雾气很快消融在雪夜澄澈的空气中。
燕清漪看着神情悠远的三日月，突然间觉得心中充满了绵密淡然的喜悦，让她忍不住挑起了唇角。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笑意，三日月望了过来，美丽的眼眸中带着清浅的笑意。
燕清漪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样真好。”
没有死在战场上，能和你一起煮酒赏雪，这样真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