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夏心南嘶哑地开口,可刚说一个字,时间就穿越到了儿时,她眼前浮现的是小时候跟母亲一起艰难度日的点点滴滴。她看到母亲把自己背着,沿路推着水果叫卖;她看到灯光摇晃的房子里,电线爬着墙壁,霉菌布满的墙角掩映着满屋的贫困潦倒。母亲一边数钱,一边盯嘱她:这是学费,丢了你就别读书了。
不过两分钟,夏心南已经泪流满面,一个字都说不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从哪里说起,她是真的很难受,真的爬不起来。以前总以为她是任何事都击不倒的夏心南,可是她错了。
她现在只知道,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在了,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她面前。
丁佩心里跟着难受,因为遭遇过,所以她能感同身受,她能理解这种父母去逝后的无助。丁佩也不再强迫她,缄默地陪着她,直到昊东下班后,她才离开。
这是新一轮的交替。昊东下班后,下厨做了几样菜。夏心南躲在房间里,她什么胃口都没有,浑浑噩噩地把自己埋进墙角。
昊东其实也吃不下。他陪了她很长时间,从她出院后,他就担心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做傻事,所以这段时间干脆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这里。
昊东跟着挤到墙角坐下,以前他只会沉默着陪她坐,但今天他去询问过丁佩介绍的心理医生后,他决定说点什么来开解她。
昊东想起她上回失控寻找她母亲那一幕,问:;夏心南,你上回说,你贪心,想谈恋爱。你想跟谁谈恋爱?
夏心南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双臂间,不理他。
昊东微笑着问:;是跟我吗?
夏心南还是没有理。
昊东自顾自讲:;难道你还想跟别人谈?我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你除了向铭,跟别的男人好像都不太熟。所以除了我,应该没有第二个可以选择的对象。他强迫地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所以,是我吗?你想跟我谈恋爱?
她依旧没有回,只是将背死死窝在缝隙里,也不反抗。
昊东目光炙热地看着她:;夏心南,我也想跟你谈场恋爱,但以前都不敢说。夏心南,我们要不要试试?
夏心南看着他,回忆一下从脑海里翻滚而出。
;我原以为,我可以跟您就这么两两相瞒过下去。可是,妈,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跟您过正常母女的生活,我想要认真谈一场恋爱……我想告诉他,我愿意试着跟他交往……
那晚黑夜碎了满地,不像现在,明亮的光线把黑夜挤进了边缘,她也被他挤进了角落,被他的眼神挟制着,迫不得已跟他平视。
昊东不让她逃,不让她躲。他问她:;我可以吻你吗?
夏心南想起孙诚义那些问话,难过地摇头,她情不自禁地捏紧拳头,抵住他缓慢而逼近的身体。
昊东完全把她钳制在墙角,野蛮地让她无法动弹。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嘴唇缓缓朝她接近,却在咫尺停下。
他说:;夏心南,千万不要把自己逼进墙角,你看,你现在退无可退。
他说:;夏心南,动物攸关生死才会躲避,你是人,却只会逃避。
他还说:;夏心南,忘了吗?我一直是你的退路,你还有我。
客厅墙壁上,时针分针依旧在漫长的死寂里划动着日夜交替,阳台的那几盆盆栽正枝繁叶茂地摧动着四季变更。大自然正在它所蕴藏的希望里,开始草木枯荣,日新月异。
夏心南心里也慢慢长出了希望,但是母亲去逝、麦田财务造假、汇诚股价爆雷,这些事顷刻间又把那点希望的火苗浇灭。
夏心南看着昊东,眼泪疯涌:;孙诚义找过我了,他问我,跟你是不是男女朋友。
;你怎么回答的?
她摇头:;我否认了。
昊东问:;是缺一句我喜欢你吗?
夏心南绝望地告诉他:;汇诚爆雷了,我不想连累你。
他固执地回答:;我不怕被你连累。
一个星期后,汇诚、东道、中宏的事继续引爆舆论。虽然汇诚方向媒体透露正在抓紧时间收集证据,召开一场新的发布会,把罪魁祸首交出。但股价还是持续在跌。一个月后,东道、中宏以一致行动人数度举牌买入汇诚19.8%的股份后,成为汇诚第一大股东,并在向汇诚董事会、监事会召开股东大会被拒后,宣布自行召开股东大会,将在股东大会就罢免汇诚董事长孙诚义、增选东道杨开远、张家宏为董事的两项提案进行表决。
东道是大股东了。孙诚义在办公室里点燃了一根烟。二十年前杨开远老劝他不要抽烟。当年在汇诚超市创办后,他就依老友之言把烟给戒了。但自从这次东道介入,汇诚股票暴跌后,他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烟。只知道这些烟瘾像星星之火,又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电话响起。
孙诚义接听,是另一股东老陈打来的,大意是问他,面对东道来势汹汹的进攻,现在怎么办?
孙诚义刚开始也一直在防着杨开远报复,结果杨开远一直没动手。孙诚义近几年已经麻痹大意,他是实实在在没有想到,昔日好友能忍整整20年。孙诚义跟股东聊完后,在手机上拨打熟悉的11个数字。意外的是,二十年前的数字竟然按通了。
孙诚义静等着漫长的‘嘟’声停止。
他重复打了三遍后,‘嘟’声终于停止,对面接通的人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凝固,仿佛停止。但沙沙响起的手表表盘的指针在提醒他,对面的人只是不愿意先开口而已。
僵持了分把钟后,孙诚义先开口:;是我。
;我知道。杨开远淡淡地回了句。
手表指针把孙诚义快速拉回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兄弟一起奋斗的时光在他眼前飞快浮起。孙诚义把烟头用力掐灭,扔进烟灰缸,把话题继续下去:;你已经是大股东了。
;所以?
;你的目的是控制整个汇诚?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坐以待毙。
;悉随尊便。
;我们之间非得争出个胜负来?就像二十年前一样,因为一个投资问题,吵得面红耳赤,像小孩过家家一样翻脸?
孙诚义言下之意,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不希望老账重翻。但现在先翻旧账的却是他。
杨开远冷笑:;你以为我在报复你?想多了,扩张而已。你还没有重要的我拿那么多钱来报复你。
一句扩张堵住了孙诚义接下去的所有话。
他已经无话可说。
挂断电话后,孙诚义打给老陈:;先停牌。
是的,先停牌,这样东道没有办法买卖股票。至少,能将东道、中宏那20%股票的钱活活锁死困住,孙诚义吃不准东道、中宏的现金流是否够扛。但停牌是眼下唯一能困住那些钱,按下暂停键,并争取时间的唯一手段。
老陈回:;如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再好不过。
;我会马上向交易所申请。
;放心,多年老友,我跟你同一阵线。只要联合几个股东作一致行动人。重夺大股东,再慢慢想办法,这场仗不一定会输。老陈持汇诚股份已有数十年,一直是孙诚义最坚定的支持者。
;这么多年,还好有你们几个股东的支持。否则这把,只怕会扛不过去。【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