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南仔细琢磨。
向铭说：;夏小姐，只要你帮我把三家店的价格都统一降到60万，并让他们心服口服卖出店，我给你五万佣金。
五万……
夏心南想起昊东昨天在车里说的，突然有了主意，问：;能叫他们给我最近一年的财务报表吗。
;有有。向铭说，;他们的财务报表都给我了，我妈也说要一份。但我研究了下，都差不多，什么总账、分账、资产负债什么的，生意也差不多，所以我才不甘心多花30万。
向铭把她请到楼上。早上十点，火锅店生意冷清。向铭把她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面积不大，但健身器材占了不小面积。
向铭打开电脑：;她们也很强悍，我叫他们给我财务报表，她们直接传的excel文件。
夏心南查看这些表格，问向铭借了数张纸和笔开始计算。基于昊东昨天的启发，她准备用现金流贴现来估值这三家规模同等咖啡店的价值。
还好咖啡店一年内的收入开支都很稳定。夏心南先计算出三家咖啡店的自由现金流，再预计５年内，每家咖啡店的同等增长速度为8％，后五年放缓，增长比例为4％。以此为基准计算出咖啡店未来１０年的预估现金流，并把贴现率稳妥地设定在风险较小的数值上。
向铭不懂金融，看着她在纸上认真计算一些数值，有点儿头大。
向铭看了半晌，忍不住问：;这个是？
夏心南认真地算，头也没抬：;资产的评估体系。
向铭哭笑不得：;就三家咖啡店，会不会太大材小用？
;在你这，就叫投资概念而已。其实一家咖啡店未来的盈利能力最重要，所以你不能光凭地段租金来计算买下它的价值。你应该先算出它满足了所有开支后的剩余现金，再用一个最合适的贴现率计算出现金流贴现。两者的总和就是现值。
;太深奥了，不太懂。
;生意好的话，它的价值是不是会相对高点？你看他们的财务报表，我计算的现值远高于他们现在的报价。
;什么，越来越高？向铭傻眼了。
;比如80万的那家，它的估值90万，因为它的现金流最强，未来盈利能力也很乐观。
;这样？
夏心南点头：;这是三家咖啡店未来10年的价值，你之所以想买下它们，是觉得它们在未来十年能给您带来收益。
向铭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我花5万请你来说服我，接受他们的价格？
;你不请一个专业人士，会觉得自己买亏了，心理不舒服。你请我，你会觉得自己买下它们挣了不少。
;这样，我拍给昊东瞧瞧，他说没有问题，那么我就买？
;可以。
向铭把她的计算公式拍给昊东。
昊东很快回复：;可以。
;行，那我就贴30万全买过来，反正家里有矿，省得再烦恼。向铭松了口气，;我今天就去找他们签合同，这样，你顺便全程跟一下，等签约结束，我把五万佣金给你。
;好。
夏心南全程跟着向铭谈价签合同，虽然夏心南觉得这价买来划算，但还是在谈价的时候压了压价，最后成交金额很乐观，要价70万的咖啡店只用了65万。店家也是让他们刺激了，感觉只要比60万多5万，也能证明他是比对家强。要价80万的咖啡店被夏心南一顿捧场，感觉在三家中自己最多，最后接受了她70万的报价。
向铭最开心，只多出15万，他能接受，当天就给了夏心南5万现金。向铭请夏心南吃完火锅后，送她回家。夏心南拿着这笔钱蹑手蹑脚地走进妈妈的房间。
房间的灯光用的小瓦省电灯泡，并不太明亮。
程芝南坐在床上看着女儿递过来的五沓钱，面无表情地问：;哪来的？
夏心南说：;我帮一个人买了三家咖啡店，他给我的佣金。
程芝南情绪并无明显起伏，只是淡淡地;哦了声。
夏心南看着妈妈，笑容灿烂地说：;妈妈，我们有钱了。但这是一个朋友介绍的生意，我留三千请他吃饭，其它的都给您。
程芝南看着女儿的笑脸，心头一紧，还是一脸冷漠：;我对你又不好，你干嘛把钱都给我？
;妈妈。夏心南蹲在床边，一脸真诚地笑，;只要您在，我就有家人。
程芝南难过地看向这一沓沓的钱，极力避开女儿的视线。
女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妈妈，我一定会挣很多钱养你，我一定会给您过好日子，只求您不要丢下我。这二十几年，每次您去天台，我都会害怕。我怕您会摔下去，我怕您……她停顿了一会，突然就哽咽，;我怕您不要我……不管您怎么对我，我都会对您好。妈妈……她最后一句哭伴着撒娇，;您别不要我……
人心都是肉长的。
程芝南嘴唇微抖着别过脸去，最后实在控制不住，她侧身背对女儿躺下。
夏心南说：;妈妈，钱您收好，您可以买自己想买的东西。我，我先回房间睡觉。
她轻手轻脚回到房间，熄灯睡觉。
深夜十二点，程芝南听到房间外再无动静，才爬起床。她看了这几沓钱一眼，没有开灯，在黑夜里摸进女儿房间。
女儿已经睡着了，她替女儿盖了盖被子，坐在床边，心里难受地哽咽：;妈妈怕自己会伤害你……你知不知道，妈妈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砸东西，会打人，以前甚至会倒开水泼你外婆……妈妈……妈妈不敢接近你……
程芝南只能趁着黑夜来诉说，只能在黑暗里泣说对女儿的爱。
;就算你恨妈妈，妈妈也不在乎，只要你平安无事就比什么都强。心南，快点长大吧，快点结婚，只要你找到那个对的人，妈妈也就能解脱了。妈妈，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黑夜张牙舞爪地包围着这个破落的小居室，连星星也隐匿起来，看不到一丁点的光亮。
背对母亲侧躺着的夏心南，眼角突然淌出泪滑进枕头。她眼皮颤抖着，始终一声不吭，任母亲在床边诉说对自己的爱。
装睡的夏心南记起了四岁那年，父亲因疾病在医院抢救，最后，医生把她单独叫了进去。疼爱她的父亲当时躺在病床上已经瘦骨嶙峋，她有点儿认不出来。
父亲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整个人好像就只剩下一口气。父亲看到畏畏缩缩的她，立刻笑了起来，说：;心南，别怕，到爸爸这里来。
四岁的她并不知道父亲怎么了，以为只是病了，于是跑过去。
父亲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的眼里立刻盈满了泪：;心南，爸爸知道你很乖，所以你一定要记住爸爸接下来说的话。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父亲。
父亲皱紧了眉，摸着她头的手一直在发抖，仿佛在抑制极大的痛苦。他粗喘着：;爸爸要去天堂了，可是放不下妈妈跟你。
天堂？四岁的她懵懂地问：;天堂是什么意思？
;你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永远都见不到了吗？她小声，带着难过地问。
;对，永远都见不到了。他知道对一个孩子说实话很残忍，但他没有办法。
;那我想爸爸了怎么办？
;爸爸永远爱你，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可是心南，爸爸放不下妈妈。父亲连呼吸都很困难，;妈妈因为家庭情况，有了精神疾病，会情绪失控。但是嫁给爸爸后，已经好了很多，她的病一直没有复发，因为爸爸会疼她宠她。可是心南，爸爸以后不能疼妈妈了。所以，所以……你要替爸爸疼妈妈，照顾好妈妈。
她乖乖地点头：;爸爸放心，我会疼妈妈，照顾好妈妈。
;还有。父亲的眼泪流了出来，;妈妈舍不得爸爸，一定会想跟着爸爸。如果心南看到妈妈上天台，或做些危险的举动，一定要求妈妈不要放弃你，你一定要告诉妈妈，你有多爱她，有多离不开她。
她拼命点头：;我会的。跟着哭了，反复追问，;如果我想爸爸了怎么办？
父亲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乖，没事的，长大就不会想了……只要我们心南长大了，就不会再想爸爸了……会有人替爸爸来爱你……
她哭着摇头：;可我还是爱爸爸，很爱很爱爸爸。
;心南，爸爸也爱你，爸爸对不起你……你还这么小，还这么小……
……
破旧的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耳边母亲的哭泣声已经听不到，整个世界又恢复了它应有的安静。
时光太久远，不少记忆已经模糊，但夏心南永远记得父亲死前那一幕，那一幕清晰的就像缝在时光布匹上，不停地从人生的罅隙间生动鲜活地翻涌而出。她还记得爸爸手心的温度，记得爸爸反复的叮咛，记得爸爸说‘爱’这个字的温柔。
夏心南在黑夜里，哭着呢喃：妈妈，我也爱你。【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