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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悦岚望着沐阳汐走远，自己也动身跟了上去：“那小鬼是否如此，我自会搞清楚，若他心底纯善，你亦有分寸，我便不会干涉你与他之事，然我有一个条件，事后，他必须去百乐坊待几年，我必须得确保他不会像你那般，被真气所噬。”</p>
“他的人身自由，我没法决定，他要是愿意随你去中原，我亦无所谓。”</p>
师父第二日又叫言无纯每日上山来，但没说他与辛悦岚昨日的约定。</p>
而相比沐阳汐，辛悦岚是十分守诺的。</p>
她真未再提这事，也未在言无纯跟前露过面。</p>
只是每个月她会提前几日来，再晚几日走。</p>
沐阳汐是知道的，只是言无纯不晓，一到初一、十五，言无纯还是有些担忧那女子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p>
或是师父教得好，或是言无纯悟性高。</p>
仅一年而已，他便是打通了身上除任脉之外的全部经脉。现在就算是盘腿坐上一日，他也不会感觉到丝毫不适。</p>
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言无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感。</p>
然而美好从不会长久，在言无纯二十岁时，发生了一件大事。</p>
那是霜降后的第二个清晨。</p>
言无纯一如既往地准备上山，却发现爷爷还在被窝里睡着。</p>
他倒是希望爷爷多睡会儿，不再出去乞讨是更好，便没立马叫醒他，而是升起火，倒了些小米进锅里熬。</p>
粥熬熟了，他一边盛到碗里，一边叫爷爷。</p>
然而喊了几声却没有反应。</p>
他抬头看去，爷爷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p>
言无纯心里忽是咯噔一下，将碗一扔，跑了过去。</p>
爷爷已经全身僵直，像是一块儿冰冷的石头。</p>
言无纯一时头脑空白，下意识抱起爷爷便夺门而出。一路又哭又嚎，引得路上好多进城之人都侧目望向他。</p>
他跑到城边的医馆时，哭得声音都已经嘶哑了。</p>
“大夫救救我爷爷，快救救我爷爷！”</p>
根本无需号脉，大夫一眼就知没救了。</p>
“我这就回去取银两！”</p>
“早就死了，你拿多少银两也没法，小兄弟，准备后事吧。”</p>
“您帮忙再看看！爷爷昨晚睡下前都还好好的！”</p>
一大清早就有死人，对医馆来说是很不吉利的事，许多来看病的人都不敢入内，有些甚至是直接离开了。</p>
“小兄弟，这样，我医术不佳救不回来，你再带去其它医馆看看，别待我这儿耽搁了。”</p>
“好，好，谢谢。”言无纯没多言，抱起爷爷就往下一家医馆跑去。</p>
言无纯跑了城中十余家医馆甚至药铺，无疑全吃了闭门羹。</p>
他的眼泪已经哭干，喉咙撕裂般地疼痛，已说不出一个字来，但他依旧没有放弃。</p>
城中大小医馆共有四十余，言无纯是不跑完誓不罢休。</p>
再次碰壁后，言无纯不发一言，抱起爷爷就往下一家医馆赶。</p>
他已是在城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城中都已传开，说小乞丐疯了，抱着老乞丐的尸首在城中乱跑。</p>
一路上有人指责他、有人咒骂他、有人劝慰他。</p>
可言无纯全作没听见，魔怔似的在一家家医馆间飞奔。</p>
“小家伙，够了。”辛悦岚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擒住其手臂，就带上了屋顶。</p>
言无纯半悬空中不敢反抗，只能死死抱住爷爷，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被拉着向城外飞去。</p>
辛悦岚在破庙外落定，方才放开言无纯。</p>
“前辈，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爷爷！”言无纯现在就像溺水之人，看着什么都是救命稻草。</p>
“死了，没法救，你自己很清楚。”辛悦岚冷冷地回道。</p>
言无纯跪倒在地，将爷爷的尸体轻轻放至跟前，没再哭，也没再说话，只愣愣地看着他。</p>
辛悦岚每月都有监视言无纯，看着他拼命练功，宛如看到了自己的妹妹，自是有了些感触：“小家伙，你爷爷可有让你饿着过？”</p>
言无纯表情依然木讷，只缓缓摇摇头。</p>
“乞一人之食尚难，何况他要乞两人之食，”辛悦岚说，“但他却坚持将你养大成人，为的不是在他死后有人对着他的尸首伤心。”</p>
“我对不起爷爷……我不但没能让他享到福，还骗了他许多事......”言无纯埋着头，嘴里喃喃着。</p>
“谎言不见得就是坏的，再者你想要对得起他，就做些让他能感到自豪的事情，让他提起来时可昂首挺胸的事情，”辛悦岚走到言无纯的身后，“至亲生死离别，我亦经历过，活着之人唯一能为死者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帮他活下去，而不是只顾伤感和自责。”</p>
这时，一阵微风刮来，沐阳汐随之落到二人身前。</p>
他因今日没等到言无纯上山，才专程下来的。</p>
而见到辛悦岚在此就已经是让他诧异了，当看见言无纯跪其爷爷尸首旁时，沐阳汐更是一惊。</p>
沐阳汐狠狠地看向辛悦岚，没说一句话，只蹲身去检查了一番老人的尸体。</p>
“你看我，是认为我干的？”</p>
沐阳汐没有回答她，而是拍了拍言无纯的头：“站起来。”</p>
师父这么一说，言无纯才缓缓站了起来：“师父......”</p>
“找块儿好地方让你爷爷入土为安吧。”</p>
言无纯不置可否，他努力眨了眨红肿的眼睛，想再多看一看爷爷。</p>
“小纯子！”</p>
言无纯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转头一看，江鱼瑶全身泥，满脸惊慌：“小纯子，你爷爷是真的......”</p>
不知为何，看到江鱼瑶后，言无纯本来已经稍稍安定地情绪忽然爆发，大哭了起来。</p>
江鱼瑶未注意到旁边还有其他人，便是一瘸一拐地急跑向言无纯。</p>
当看到其身后的尸体时，还是不由惊叫了一声，尔后不无关切地看向他：“小纯子……”</p>
见寒江堡的人来，辛悦岚看了眼沐阳汐，便往后退了一步，撤身离开了。</p>
“放心，我还好，小瑶子你……”</p>
“我听有人说你带着……带着爷爷的尸首像疯子般满城乱跑，放心不下就悄悄翻了出来，但我不知在城中何处可以寻你，就跑破庙这儿来了，爷爷为什么会这样？”</p>
言无纯摇摇头。</p>
沐阳汐望了眼周围，的确是没人跟来，便轻咳了两声：“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老头子只是时候到了而已。”</p>
江鱼瑶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其他人，赶忙是躲到言无纯身旁，警惕地望着他。</p>
“莫怕，我便是他经常给你提起的师父，”沐阳汐早是知道言无纯对江鱼瑶是无话不谈，此刻说破也并没怪罪他的意思，“小鬼，该给你爷爷找块儿好地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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