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木氏的老兄弟们和木子本人,以及朝堂上的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件事,当数量足够大的商贾和足够多的资本一起有动作的时候,市场上必定会有反应。
木子被抓,老兄弟一个个萌生退意,结果南方各商帮也开始信心不足,货船到了码头,第一件事不是和朋友寒暄也不是安排卸货,竟然一个个开始哭穷。
“卸货先不忙,有个事儿先跟老哥说说,今年家里那头花钱有些多,这周转不开了都,按说这事是实在不好意思张口,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老哥,你看……”。
东京商会的人马上明白了,这是要先结清前面的货款。
老掌柜二话不说,立刻命人筹钱送来,压低嗓子道:“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给老哥交个底,下批货到底能不能按时到?”。
众人都是人精,话不用说透,木爷出了事,木氏怕是有大麻烦,恐怕连带着南方的各地商帮也要停下买卖观望一下了。
“老哥,东家说等等看看再说……下个月的货怕是……”。
明白了,老掌柜道:“那位爷出了事,咱这买卖还要照做啊”。
“老哥你不知道,一直都是木氏给安排各处的,大伙儿都习惯了,我听说王二爷已经发话了,送走了那位就回老家过日子,不再管这些事了,咱们运货就是跟着木氏的头领走,官府山寨的都是头领们给打点,他们散伙,咱们也就没办法做下去了”。
老掌柜点点头表示理解,南方各商帮如果没了木氏压着,别说做买卖,他们自己就干起来了,这时候再傻了唧跑货,很可能做了出头鸟。
“老弟说得也是,这样,这次你来的货咱家都吃了,放心,不让老弟为难,价钱再涨一成”。
老掌柜做了一辈子买卖,反应很快,南货不能顺畅大量的运来,涨价就成了必然,所以现在就要尽量多的存货。
事实证明聪明人很多,几乎所有东京商会的人都涌了过来,拼命加价抢货。
后果几乎同时开始显现了,货物面临紧缺,许多铺子开始惜售涨价,相应的别的东西也开始涨。
巧儿她们经营的粮店开始限额出售,结果东京粮价也开始攀升……
所有的货物都在涨价,百姓们人心惶惶,都怕明天会涨的更多,纷纷涌进铺子抢购,结果导致涨的更快了……
仅仅两天,在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的不断推波助澜之下,几乎所有的货物都上涨了两成以上,有些平时就不充裕的甚至已经涨了一半,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朝堂之中傻了眼,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没有天灾,没有兵祸,仅仅因为一个人坐牢了竟然后果如此严重。
三司使道:“陛下,动荡是难免的,各处商贾已经习惯木氏调度,现在木氏这样,所以……”。
众人明白了,看上去乱哄哄,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因为秩序,原有的商贾是没秩序的,有人赚有人赔,但经过长时间的优胜劣汰大体能维持个平衡。
后来木氏建立并且主导了秩序,有的人比以前赚的少了,但好处是更加稳定安全,物价也比以前更加平稳,不会让你一把就赚的盆满钵满,却也不会让你赔的倾家荡产,大家都能接受。
而现在,秩序崩塌了……
老相公问道:“需要多久才能稳下来?”。
某地某物价格飞涨,必然就有商贾为了谋利运货过来,运货的人足够多量足够大,那价格回落就是必然,当然了,这需要时间。
如果短时间内涌过来的货物过多,又可能使价格过低,然后就是又一次动荡的循环……
三司使面露难色道:“相公,这事哪说得准啊,或许三五个月,或许三五年……”。
想要重新建立秩序,谈何容易。
有人道:“是否可以朝廷下令命令各地商贾运货进京平抑物价?”。
三司使苦笑道:“大人,你信不信今天朝廷下令,明天物价能涨到天上去?”。
很简单的道理,这种事朝廷可以适当干预,但若是强行下令,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外地商贾听不听先不说,东京百姓绝对会先炸了锅,到时候甚至会更混乱。
本来就谣言满天飞,朝廷一下令,等于坐实了市场混乱货物短缺,商家的惜售和百姓的抢购必然会加剧……
众人一阵沉默,破坏一个秩序和建立一个秩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商场必然要混乱一段时间。
许多人都想到了一件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绝对立竿见影,马上就解决问题。
可这事没法提,因为这位犯的事儿太大了……
最后大人们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三司和户部出面,把事压给东京商会,至于东京商会怎么处理和能不能处理就不是大人们担心的了,反正咱把事儿推出去了,跟咱没关系了。
众位国之栋梁散去了,剩下老赵和老相公相识苦笑,这就是大宋的名臣,一个个满腹经纶名震天下,遇到事情了首先想到的是先把自己摘出来,把事推出去,指望他们强盛大宋?
老相公叹了口气道:“陛下,是否派人去过了?”。
老赵面露难色的摇了摇头。
木子当初说有个办法能调理文武,可三番五次的总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现在不问不行了,人都押牢里了,不能再等了,所以老相公让老赵打发人去问问。
可老赵实在是不好意思,人都要死了,你这时候去问人家?咋的?临死了还要给你出力?
老相公道:“陛下的难处老臣知道,可国事为重,还是要问一问的”。
老赵默默点头,暗自叹息自己那已经丢光了的老脸。“老相公,刑部和大理寺那边有什么消息?”。
老头摇摇头没说话。
三个部门联合审理木子,当然是要表现出公正的态度,其实案子本身不复杂,判也不难,可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事让他们为难了。
在皇宫里行凶杀人,杀的还是皇亲国戚,百分百的死罪,可死罪和死罪不一样,砍头是死罪,鸠杀绞刑也是死罪,杀一两个人是死罪,杀一群也是死罪。
宗人府当然是想越重越好,刑部和大理寺那边则想给木子留些体面,这没办法,这是双方的身份决定的。
身为皇亲国戚,自己人被人把头剁了,当然希望严惩凶手。而身为文官,当然希望自己人能留点体面。
这里还有个难处,木子无牵无挂光棍一条,按理这种大罪家族是必然要被牵累的,可他跟郓州穆家公开决裂了,自己又没成亲。
宗人府的意思是木子和高进判斩,木家大院里的所有人男的判斩或者充军,女的充教坊司。
刑部和大理寺则想把木子判绞或鸠,高进判斩,至于其他人就算了。
双方僵持不下,结果就顶住了……
两人齐齐长叹,“可惜了,可惜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