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相州兵变的消息传来之后,京城里就笼罩着一丝紧张,太近了,而且一路无险可守,如果相州兵沿着大路一路南下……
年还是一样过,亲戚还是一样走,可总是觉得有点心里没底。
街上的行人路过木氏铺子,总忍不住叹口气或者幸灾乐祸一下,木氏近三十家铺子里更是愁云密布,木子年初四去了八千乱兵的相州,带领一百五十二条好汉……
垂拱殿里,赵祯问道:“韩爱卿,出兵事宜准备的如何了?”。
没错,韩琦找茬之旅完成了,正好赶上庆州大捷,后边又去边境混了一圈,沾了一点功劳回来了。
相对于朝堂之上的一团和气,强硬的韩战士就是一股泥石流,赵祯让他干了枢密使,希望他能给大宋带来一些硬气,没想到第一次让他出力他就掉了链子,派给了木子一百五十二条好汉。
当日他说过了十五能出兵,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老赵想问问进度条跑到一半没有。
韩琦道:“陛下,恐怕还要拖延几日”。
意思是没进展,可你语气这么硬气是什么意思?好像天生就应该这样一样。
老赵有点不太高兴了,当日你说的日子,现在又要拖延?
“到底几时可以出兵?”。
韩琦横着脖子道:“陛下若允臣杀人,三日便可出兵,若是不允,月底大概可以”。
老赵一句话没说,爬起来回后宫了。
好嘛!一杆子支到月底了,还是大概,看这意思至少要到二月了。
让他杀人?别开玩笑了,大过年的你想让京城血流成河?
可老赵没办法,人是他自己提拔上来的,刚坐了没几天,总不能再撤下去,那不是打自己嘴巴子嘛。
坐在御书房里看了几本奏折,实在没心情看下去,索性丢在一边,问道:“相州有消息传来没有?”。
守忠道:“官家,还没有”。
前两天还一天一报,这两天却没消息了,该不会……
赵祯又问道:“城中民情如何?”。
守忠小声道:“还算安稳,只是……只是多有言朝廷欲送木大人者”。
百姓在谈论,朝廷故意让木子去送死……
任财进来道:“官家,拍卖行那边送过来了”。
赵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拍卖行那边已经三次送钱进宫,木子预料的回落没出现,反而越来越多,这让宫里的账目上首次看到了盈余。
木氏的商队已经打通了辽东奚族和女直人的商路,今年就会向草原出发,带去杂货,带回战马。
可木子一旦死在相州,一切就都结束了,木氏会分崩离析,各地会多出一千五百多没有约束的亡命徒。
阿姐说了,木子若身死,将不再经商,出家度日,拍卖行也就没了。
小昕和微柔去牛家村住了一晚就回来了,说没有木子,木家大院了无生气。
放下手却碰到了木匣子,里面是大宋近年对西夏的国策,出自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赵祯心里一阵烦躁,疏忽了,确实疏忽了,不该下旨让他去,不该心存侥幸他会耍赖不去。
整个朝堂里他最看好的两个年轻人都去了相州,当时应该坚持的,不能什么都听他们的。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一个小宦官连滚带爬的冲进来道:“官家!三殿下落水了!”。
赵祯猛然变色,急忙要起来,站了一下却没起来,全身立刻冒出一身汗。
落水!他的九公主就是落水没的……
曦儿又落水……
赵祯乘坐步撵冲进仁寿宫,看到了赵曦。
赵曦正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头发仍然湿漉漉的。
朱贤妃在抱着他流泪,杨太妃在旁边,脸色苍白。
赵祯刚在榻边坐下,曹皇后带着一众宦官和宫女来了,脸色铁青。
后宫是皇后的地盘,出了这种事等于当众打皇后的脸。
曹皇后刚进宫的时候牢记家里的嘱托,一心做贤后,生怕被人说刻薄寡恩,对后宫的宦官宫女很是宽厚。
后来发生的事让她连受打击,宫里用度入不敷出,宦官宫女做事懈怠,怪话连连。
更离谱的是陛下孩子连连夭折,陛下钟爱的九公主六岁落水淹死,身边竟然只有两个十岁的小宫女……
曹皇后拍案而起,真拿老娘当软柿子了,一个月杖毙宦官宫女三十多人,几乎天天有人被打死,从那之后后宫风气一变,人人自危。
近两年曹皇后已经不怎么发火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出了这种事,大白天的皇子落水,这可是天寒地冻的三九天……
这里是太妃的住所,按理她不太方便出手,但现在顾不得了,:“查!”。
时间不长,查清了,至少是看上去查清了。
赵曦在仁寿宫后面玩,路过小水塘的时候,一个老宦官突然冲过去把他推了下去,水塘上的冰只有二指厚,赵曦掉入水中。
幸亏水塘不深,也幸亏跟着的两个年轻宦官离得不远,急忙把他救了上来。
而那个老宦官也找到了,在井里……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宦官,平日里少言寡语不与人接触,负责打扫小花园,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疯,现在怕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老赵和曹皇后沉默坐着,曹皇后站起来施礼道:“陛下恕罪”。
老赵叹气道:“不干你事,坐”。
出于种种考虑,老赵把赵曦放在了仁寿宫,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种事,这怎么能怪的着皇后?
太医出来了,禀报道:“陛下,三皇子身体康健,虽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老赵和皇后同时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幸亏是老三,这要换成老二,这时候怕是要通知宗人府了。
进去看了一下,赵曦已经吃了药睡下了,安慰了贤妃两句,老赵吩咐回御书房,前面还有一堆的糟心事呢。
快回到御书房的时候,宫外传来一阵嘈杂的欢呼声,还有爆竹声传来。
大宋皇宫南北长,东西狭窄,小的有点可怜,历代皇帝都想扩建一下,因为百姓们不干,一直没成,所以城中有什么事情吵闹,一墙之隔的后宫都听的清楚。
刚要打发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任财急匆匆跑过来道:“官家,枢密院收到相州急报,平安无事!”。
“嗯?”,赵祯一愣,什么叫平安无事?不是兵变吗?怎么会平安无事的?
赶到政事堂,里面的相公们也在纳闷儿,接过木子的奏书看了起来。
都指挥使谭宏和指挥使钟布,年三十那天喝酒,谭宏喝大了辱骂钟布,钟布一怒之下与之厮打,失手把谭宏打死了,谭宏亲兵又和钟布的亲兵打起来死了一个,虞侯常再龚听到消息赶过来看到谭宏惨死,惊慌失措之下跑了,然后就有了相州关闭和兵变的军情。
木子到了之后审问了众人,钟布和亲兵认罪伏诛,常再龚积极安抚士卒表现不错,但谎报军情,已关押等待朝廷处理,大营恢复如常,以下是木子狄青印信,及十几个指挥使的画押。
假的?谎报的?喝醉了失手打死了?
老赵环顾四周,相公们也在面面相觑,这就完了?怎么觉得就这么不真实?
老赵道:“这……”,说不下去了,这能说什么?说朝堂上下被两个醉汉打架吓坏了?
有大臣道:“这……这另有隐情?”。
众大臣点头,太简单了。
有大臣拿起奏书,又仔细看了一下道:“陛下,奏书是初七发出来的……”。
政事堂里众人一片牙疼的表情,给木子等人的旨意是初四发出去的,然后初七就办完事写报告了……
众人一阵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书吏拿着一份奏书快步走进来道:“陛下,相州知州有奏”。
“呈上来!”,赵祯忙道,他急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满朝文武真的都被那个惊慌失措的虞侯给吓着了?
打开奏书,字数不多,赵祯仔细看了起来。
初六晚,木帅单骑入营,约束兵将,初七,我等入营面见木帅,木帅道谭宏与钟布醉酒,失手伤人,现已伏诛,各营如常,命臣回城安民,臣离开时士卒打扫营帐,守桥士卒已在,现相州已安,民心已定,欢度佳节”。
把奏书交给诸位相公,片刻间传阅完毕。
有大臣赞道:“木帅有古名将之风啊”。
众人齐声附和。
初四午时接到旨意,初六就到了大营,初七一切如常,完事儿了。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木子奏书不实,知州作为知州必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可他什么都不说,只说木子进营,约束兵将。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他为什么这么写?按理他作为知州军中事跟他没关系,可他提这一句是啥意思?
但是那重要吗?不重要!
有时候不是一定要弄清楚事实真相的,事情的结果更重要,这不很好吗?死了三五个人,军心安定,民心也安定,你还想怎样?难道一定要杀的尸山血海才开心?大过年的有意思吗?
有大臣疑惑道:“单骑入营……这……不是还有狄青和禁军吗?”。
另一人笑道:“大人,木帅从接到旨意到进入相州营才两天,这可是数九寒天,这可是六百里路啊,木帅能到,旁人怕是还在半路呢”。
众人恍然大悟,没错,这么冷的天两天顶着寒风奔袭六百里,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那些花样子禁军肯定不行,那狄青据说还是勇将,结果两份奏书连个名字都没有,屁的勇将,关键时刻还得看咱们进士出身的。【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