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的担忧果然多余了,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只顾着吃的食客们,在并不很明亮的路灯和夜色的遮掩下,谁都没旁的心思去注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是谁。她慢慢放松了心情,被香味勾起了食欲,开始觅食。
只不过最近过年,大鱼大肉和零食吃了不少,她便不敢大半夜的再吃烧烤一类上火的东西,看了看,买了一小碗鸡汤馄饨,要了两个勺子,递了一个给谢致。
谢致原本不饿,看她吃得香,想着站在路边树影里并不引人注目,忍不住将口罩往下拉了拉,也舀了一个,手顺势贴着另一边的碗沿取暖。
陈望见他舀了就要往口中送,忙把嘴里的吞下提醒他:“小心烫。”谢致作一顿,轻轻吹了吹热气才吃下,末了笑笑:“挺好吃的。”
“我给你再买一碗吧?”
“我不饿,你吃。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没事没事,待会再说。你再吃一——”
话未说完,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便“嗡嗡嗡”地震起来。她将勺子搁到碗里便去摸手机,谢致将碗拿过来,手虚虚地盖住碗口。
“是我妈。”陈望说着接起来,被陈妈妈的大嗓门唬了一跳。“望望,你在哪儿啊!”
“妈妈妈妈妈,我在吃饭呢,怎么啦?”
“哎哟,刚刚你爸那个同事打电话来,说他儿子前女友去找你麻烦了!你没事吧?”
之前还是“你蔡叔叔”,现在就是“你爸那个同事”了,看来连妈妈都恼了。陈望哑然失笑,安抚亲娘:“我没事儿,不是去找我的,是找他儿子的。人一来我就撤了,饭都没吃上呢。我现在在外头吃着呢,吃完我就回家啊。”
“他前女友没把你怎么着吧?”
“能把我怎么着啊,我一不违法二不违背道德的。再说了我溜得特别快,真的。”
“你说说你爸他们台里都是些什么人,介绍的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合着我闺女,好模样好学校好工作出来的,在他们眼里就只能配这种人啊?”
陈望赶紧顺毛:“妈,妈,您别气别气,不值当,不值当啊。我现在在小吃街上呢,您想吃点啥,我带回去
给你,不给老爸!”
陈妈妈气呼呼:“不想吃!气都气饱了!”过了一会儿,“有驴打滚吗?豌豆黄也行。”
陈望在这边点头犹如小鸡啄米:“有有有,我一会儿带份回去啊。”
哄好妈妈挂了电话,她松了口气。谢致问:“阿姨生气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你听到啦?”
他摇头:“听你的话猜的。”
“都说你是什么货色,别人就给你安排什么档次的相亲对象。我妈大概是生气那些介绍人看轻我吧。”
陈望注意到他还帮她护着馄饨,轻轻“呀”了一声,忙接过来,“谢谢。”
“那,阿姨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你?”
馄饨搁了这一段时间,已经不烫了。陈望正塞了一个进嘴里,闻言赶紧吃了,玩笑道:“大概是既有潘安的脸,又有和珅的钱吧。”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笑话好冷,忙把碗举了举,“你再吃一个?”
谢致的话停在嘴边,当下转了几圈,最终仍是怕唐突了她,将话连同一个小馄饨吞了。
陈望把剩的两个吃完,丢完垃圾回来,见谢致正拿着纸巾擦右手掌心,蓦地想起他方才护着馄饨碗不让热气跑出来的模样,一时心头有些发胀。
谢致重新戴好口罩,见她在原地呆呆的,递纸巾的手一顿,抬手帮她擦了嘴。陈望猛地回神,慌忙自己拿过纸,讷讷:“谢、谢谢,我自己来……”
她强压下那点异样心思,假装忽然对路边一摊烤翅起了兴趣。但转念一想,她吃烤翅的形象不太美观。谢致已经拿出了零钱,她忙摁住他的手:“不了不了,吃了上火。”她看向旁边的另一摊,买了根玉米棒。
谢致见那玉米硬邦邦的,朝马路对面望了眼:“喝饮料吗?”陈望正好一口咬下去被噎得够呛,忙不迭点点头。
“想喝什么?”
陈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奶茶店:“果汁或者茶吧。”
“在这等我。”谢致将口罩往上又拉了拉,迈步走去。陈望捧着玉米棒,看着他渐渐没入幢幢人影。
他的身影很好看,长身玉立。
她想。
陈望低头又咬了一口,缓慢地嚼,咽下,惆怅。
不太好吃,早知道还是买烤翅了。
但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不远处的烧烤店吸引了。倒不是被烤串香着了,是厨子搬出了足足半只羊,麻利地开始片肉,另一人在旁边也毫不拖拉地串签子。
专业也是切肉的陈望有种遇到同行的亲切感,怕谢致一会儿找不到她,没敢走开,就远远地看着热闹。
正看得入神,眼前蓦地一暗。一侧忽地一股大力扑着她往旁一倒,背上一紧,鼻尖贴上一个人的心跳。她瞬间瞪大了眼,呆呆地任人抱着自己闪到路边。
青年敞着外套,她便直接被扣进他怀里,遮天盖地的温热,以及极浅的须后水味道。
陈望的第一反应是:幸好她没举着手,要不玉米得糊他一身……
耳边传来一声有点耳熟的“哎哟我去”,她眨眨眼,好半天回了魂,愣愣地抬头,看见谢致线条绷着的下巴。
谢致正侧着脸看向她刚刚站着的地方,陈望顺着瞧过去,更呆了,半晌:“老、老大?”
正叉着腰一脸无语的姑娘:“靠,老子用力过猛,差点摔个狗吃屎。”
陈望顿时乐了:“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当即想扑过去,一,这才发现自己还被谢致抱着。
他察觉到她的作,正巧低下头来。陈望猝不及防撞进他目光里,红了脸:“你、你先松开我。”
谢致没松:“认识?”
“嗯嗯。”
他这才放下手臂。她立刻便扑过去,欢喜道:“老大,你怎么来啦?”
老大任她挂着自己脖子:“我来培训啊,夭寿的,大过年就把我们撵过来。路上还塞车,我刚到没多久,刚到酒店里放了东西出来找吃的。本想着明儿再和你联系的,没想到正巧就瞧你一个人在路边发呆,想扑过去吓你一下的。谁知道,”老大说着意味深长地往旁边的青年瞟了一眼,“还被人截胡了。”
陈望一囧:“呃——你待多久啊?”
“就一周,天天上课,烦死个人。”老大一脸生无可恋,“就在A大里头,说有德国来的专家,还有新家伙,让我们过来见见世面。”
“啊,那个啊,我被叫去听过一次讲座。”
“咋样?”
“暖气特足,容易犯困,但逸夫楼边上那个食堂不错,秋刀鱼很好吃。”
“你的重点
很清奇啊。”老大翻了个白眼,目光又回到了谢致身上,玩味:“这是你——”
“朋友!”陈望抢先说。
老大一滞,又仔细瞧了瞧,“啧”了一声:“你这朋友长得很像谢致啊。”
陈望又囧了:“你不是对娱乐明星之类的脸盲嘛……”
“没办法,我对谢致的印象比较深刻。”老大摊手。
陈望纳闷:“为啥?”
老大也纳闷:“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就你住我那的时候啊,那时是年底,你待的那科天天忙成狗。一次你回来都快十一点了,在厨房弄泡面,我在客厅看电视,刚好是一个访谈节目,嘉宾是谢致来着,问到初恋啊女朋友啊反正就是感情上的事。你端着碗过来一起看,忽然就啪嗒啪嗒眼泪狂掉,把我吓个半死,以为你是人女友粉老婆粉啥的,听到人谈恋爱难受。”
谢致不声色地支起了耳朵。
“结果你丫是被辣哭的!”
谢致:“……”
陈望险些跪下:“大哥大哥可以了我想起来了!”
老大还不放过她:“壶里还全是开水没能喝的,最后拿冷冻室的冰块救的你一条小命。天冷,把自己冻得,第二天牙龈就出毛病了,哼哼了两三天。”她摇头晃脑的,“印象太深了,不记得不唔——”
陈望:“大哥,大哥,住嘴吧!”她一面捂老大的嘴一面余光瞥到谢致。他侧过了身子,但微微抖的肩膀出卖了他的内心。
她真的是一个懂事又稳重的姑娘,但不知道为什么谢致总能好巧不巧地看见她脱线又智障的一面。
老大被她捂得直翻白眼,将她的爪子扒拉开反过来就是把她的脸蛋一顿揉,还是老大的同事过来找她时拯救了陈望。等老大离开了,陈望还在搓着脸。姑娘手劲忒大,她都快被揉出香肠嘴了。
谢致把吸管插好,将果汁递给她,轻轻咳了一声:“怎么就辣成那样了?”
陈望反应过来他在问泡面的事情,尴尬得把吸管口咬成一条线:“……是老大买的,我不太认识那个牌子,那个口味也是第一次吃,没怎么注意调料包,全下了……”
他忍不住笑起来:“我还以为——”
陈望抬头看他。
他顿了
顿:“和你老大以为的一样。”
她复垂了眼,咬着吸管,胡诌了两句:“的确很难受啊,别人都谈了好几场甜甜的恋爱了,我还在母胎单身,而且忙得半死才挣那么点钱。人比人气死人,太难受了。”
谢致微怔,半晌开口:“两场,不甜。”
“嗯?”
他随手将她左手上没吃完的玉米拿过,装回塑料袋里后拎在手上。
“大学交过一个,她嫌我太冷淡,一个月就散了。后来那个你应该知道了,齐老师牵线,她追得紧,后来我答应了,但她或许只是享受‘攻略’我的过程,在一起不久就觉得没意思了,而且我也和她还是合不来,就分了。所以,不甜。”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意识到他在反驳她说的“好几场甜甜的恋爱”,交代了“情史”,脸瞬间红到脖子根:“我、我就开个玩笑,你不用这么……”
谢致见她的吸管已经扁得看不出缝了,默了默,还是先放过她了:“你刚刚跟阿姨打电话说要买什么?”
陈望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点头:“啊,嗯!要驴打滚,或者豌豆黄。”她急急忙忙往前走去,一副开始认真找店的模样。
谢致轻轻叹了口气,紧走几步跟上她。 <p/【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