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玄幻小说 > 时来 > 13、第 13 章
  谢致结束了自己正儿八经的第一段恋爱时,陈望在隔了一个市区的X大里,一边摸自己的心肝脾肺肾一边苦大仇深地写卷子。

  她高三终究还是受了影响,即使磕书磕得昏天黑地,最后还是差了D大医学院的分数线八分,但最终被录入X大医学院的本硕七年制时,也是开心了一阵子的。

  她知道学医又累又苦,但自认为是个不娇气能吃苦的人。结果每临近期末,还是和同寝室的姑娘们抱头痛哭。

  老师振臂一挥:“什么重点?没有重点!难不成以后患者都躺你跟前了你跟家属说,对不住您嘞,这病不在我们的考试范围内。”于是寝室里的过道砌起了四道长城,最里头的老三老四要上个卫生间跟长征似的。

  最后一门熬完,教室角落的老大冲出人群一把捞过陈望:“望崽!走走走火锅!”陈望笑眯眯,反搂回老大的脖子,搂得有点艰难——老大一米七五,腿又细又长跟筷子似的,她搂了片刻,放弃。

  老三和老四在其他考场,四个人回寝室放了包。老三还想化个妆,陈望觉得此举并不理智:“你一会儿吃火锅身上都是味,脸还容易油,妆就容易花。而且你涂口红怎么好好吃肉?”老三觉得在理,最后四个人都顶着油头就奔东门的火锅店去了。

  老四是典型的江南妹子,惯吃甜口却吃不得辣,老大和老三则无辣不欢。陈望处于中间派,能吃辣但比较菜,在老大点了鸳鸯锅底后点了一大壶酸梅汤。老三爱挑战,点了盘脑花,看得老大脸都绿了。老四看不过眼,最后荤素搭配着点好了菜。陈望最后补了豆腐皮和宽粉。

  七月初的天气,虽然店里开了空调,四个姑娘还是吃得一脑门子汗。吃到一半,老大叫了几听啤酒,和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咕嘟咕嘟,陈望吃得两颊发烫,歪在老四身上黏黏糊糊。

  “干喝没意思,我们来玩断指吧,正好歇一歇。”老大打了个嗝,看着桌上还剩的牛肉虾滑青菜冻豆腐,提议来个中场休息,“最先断完的人真心话大冒险,或者喝酒?”

  “行啊行啊,”老三擦擦嘴,“单手还是

  双手?”

  “单手吧,快一点。”

  陈望有点不记得规则了,老三便又讲了一遍。每个人张开手指,轮流以“我做过”或“我没做过”开头说一句自己的经历,其他人的经历若是与提问人不同,便要合上一指,第一个手指全部合上的人便要接受惩罚,而若没人“断指”,提问的人要自“断”一根手指。

  老大第一个提问:“我没玩过跳舞机。”她手长腿长,却要命的不协调。

  陈望安全,老四安全,老三断了一根。

  轮到陈望:“嗯……我没抽过烟。”

  余的三人都没断,陈望认命地自断。学医的姑娘,惜命啊都。

  老三摸摸下巴,嘿嘿一笑:“我谈过恋爱。”

  整齐的一声“靠”。老大拍桌:“老二老四!灌她!”

  接下来大家的火力都集中到老三身上。老四说了个“我没约过会”,老大说“我没牵——不对我牵过——我没早恋过”。她们都知道老三是高三时抓着早恋的尾巴谈了个“黄昏恋”。陈望“出师不利”,反而让老四断了一根。老三很快反击,陈望和老大“折兵损将”,好在老四又扳回一局。

  眼看着老三只剩一根小指“苟延残喘”,老大摩拳擦掌,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来了一句:“我还是处!”

  陈望第一反应是捂住老四的耳朵:“宝你还是个孩子别听别听。”

  老三“唰”地红了脸,在“万众”瞩目下,挣扎许久后,合上了最后一根小指。

  然后她就见面前仨姑娘一齐两眼放光,脑门上“快分享你深入探讨人体结构的经历”几个大字闪闪发光——要被闪瞎了。

  陈望和老四还比较矜持,然而有个十分不矜持的老大,连时长粗细都敢开口问,羞得老三差点把她脑袋摁红汤里。最后老大告饶,喝了半听啤酒才算完。

  老三大概已经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下一轮第一个提问便直截了当:“我接过吻。”

  老四笑:“问我们几个母胎solo你这不是要自断——”

  然后她们就看见陈望默默断了一根。

  “……望崽!”

  “老二!”

  “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啊啊啊!”

  “我们崽不单纯了!”

  陈望咳了一声,望天

  :“老四老四,轮你了。”

  老三拍桌:“大儿四儿!轰她!”

  陈望溃不成军,合上最后一根手指后,咕嘟咕嘟喝了半听酒,不管余下仨姑娘怎么穷追不舍,她含糊透露了一点,便守口如瓶了。

  最后宽粉下了锅,老四问陈望吃吗,她抱着酸梅汤摇摇头,蹭着老四的肩缓酒劲。老三接手了陈望,让老四能吃上口宽粉。姑娘晕晕乎乎的,埋在老三头发里深吸了口气:“……三呀,你头发真油。”

  老三觉得比起对老大,她对老二还是仁慈,毕竟这回她只想把她摁清汤里。

  陈望不知道老三的一脑门子黑线,只是刚好借着这样不甚清醒的酒后与可以糊涂的考后,不用摸着肋骨答解剖,有那么点空隙可以酝酿一点少女的多愁善感,缅怀一下自己稀里糊涂就交待了的初吻。

  说来也是好笑,电影拍到最后,她与谢致肢体接触也不算少,从一开始牵个手还有点放不开,后面拍结局时,絮絮抱着阿衍的遗体哭得撕心裂肺——其实摸着的衣服底下还是温热的,甚至前两条谢致的心跳还颇快,但她已经抱得毫无心理负担了。

  末了谢致一边擦身上的假血一边笑她:“你抱得还真是顺手,你看——”他把脑袋凑过去,“瞧见没,你都掐出印子了。”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陈望擦着眼泪不想面对。

  她哭了几场嗓子已经哑了,谢致听着,剥了颗薄荷糖塞她嘴里。

  结束了结局的重头戏,齐昇让他们缓了一天后,安排了一场身体比较遭罪但感情相对缓和的戏。所谓身体遭罪便是要淋雨,但情绪并不激烈,这让陈望松了口气——这两个月她已经透支一年的眼泪了。

  但这场戏的情绪把控还是让陈望稍稍苦恼了一下。设定是阿衍带着絮絮这个“累赘”,为了躲避那群小混混的围追堵截躲进了巷尾的杂物堆里。

  齐昇给他们讲戏:“你们要知道,前面你们也有牵手啊互相上药,但那是什么,一种‘相依为命’的战友情,懂吗?但是在这里,是个转折点,”他转头对谢致强调,“尤其是阿衍,你这里,”他抓着谢致的手臂圈住陈望,“你这里,你情绪要更外露——虽然外面有人

  ‘追杀’,你们又淋雨,又冷又狼狈的,但是你怀里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陈望窘了,抹了抹额上的“雨水”。

  谢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齐昇十分淡定,继续讲:“所以你看着她的眼神是有点心猿意马的,有侵略性的,因为阿衍是‘身经百战’的,眼神是凶的,你前面演得很好,所以这里你看喜欢的女孩子的眼神也要有侵略性,有占有欲,明白?”他退开一步,“试试。”

  谢致又咳了一声,就着圈住陈望的姿势,把她抵到墙角。陈望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下头,被齐昇打断:“不对不对,陈望,你会感受到他的目光,会心跳加速,可以躲,但是外头还有人,你不敢有大作,又紧张,你得更小心翼翼。”

  陈望抬眼对上谢致“有侵略性”的眼神,不厚道地笑场了。她原以为大喜大悲是最难表演的情绪,没料到这种懵懂暧昧的感觉更让人挠心挠肺。

  磕磕绊绊试了几条,拍了远景和中景。谢致还是比陈望要强一些,慢慢进入角色了。陈望慢几拍,也摸出点感觉了。她轻轻活了下脚腕,站的时间长了,腿有些酸软。

  人工降雨车继续运作起来,两人搁下羽绒服,回到杂物堆里重新开始。

  其实她似乎也不用非常刻意地去表演什么情窦初开的紧张无措。尽管近来已经熟稔许多,但跳出来想一想,面前是个极好看的少年啊,加之这些时日的相处——

  这是个足够让她脸红心跳的少年了。

  陈望微微抿了唇,不自觉的,絮絮就变成她了。

  一样的心底纠结,一样的不敢直面。

  她分神给自己找借口,许是入戏太深,不无可能。

  少年的呼吸抵在她脸上,肩上传来清晰的触感,是他的指节嵌着她肩骨。雨仍淅沥沥地下着,他额前的头发吸饱了水,水滴摇摇欲坠,眼看便要砸到她睫毛,她微微垂眼,欲错开他目光——

  旁边的废泡沫箱上,一只小蟑螂探头探脑,无辜地晃了晃触须。

  若是两个月前,陈望肯定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但经年前那一遭吓,她无意识地就往反方向瑟缩了一下。

  脚不自觉的一歪,打着了谢致的脚。加上地上湿,两人站的时间又长

  ,她始料未及,面色一变,第一反应便是要去抓墙。不想谢致比她反应更快,原本抵在墙上的手飞快地往她背上一揽,身子一矮,稳住了差些NG的陈望。

  。虚惊一场,她心里松了口气,想调整回刚刚的状态,抬了下头去寻他眼神。

  然后她看见谢致错愕的眼神。

  她从未见过的错愕。

  她张了张口,欲用气声喊他,唇上迟钝地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

  陈望呆滞地了下冻得有点发僵的唇,大脑缓慢地告诉了她那是什么。

  她觉得世界一片死寂。

  僵了几秒,她猛地伸手推开他,少年身子晃了晃,并未往后倒但也迅速离了她。陈望只觉得脑子烧成一团糟,脸也火烧火燎的,下意识就要张口喊停。嘴上一冰,她瞪大双眼,少年已重新逼近她,冰凉的手飞快捂住了她的嘴,同时朝巷口瞥了一眼。

  陈望的眼珠彻底冻结,感觉过了一个世纪,才迟缓地,抖了下睫毛。

  她看见少年的眼神仍带着戒备与压抑,耳尖却在昏暗的路灯与浓重的夜色下,如石榴粒一样红得几近透明。

  巷子里回响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杂乱无章,肆无忌惮。

  陈望在这一声声中,意识缓慢回笼。

  面前的少年不是谢致,是阿衍。

  所以刚刚,是絮絮不小心亲了阿衍。

  不是,陈望亲了谢致。

  他们都在戏里。              <p/【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