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猛然回头,就见白景曜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面色有些疲惫,身上披着沾满了灰尘的袍子,可看起来却是丰神俊秀,绝世无双。
他还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仿佛这世上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是那一双看向小鱼的眼睛,却带了些许笑意,还有眷恋。
他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每一个决策都针针见血,在这个时刻,他的出现,无异于救小鱼于水火之中。
可是小鱼怒火攻心,二话不说,上前甩了白景曜一耳光:“你来干什么!”
白景曜想到小鱼可能会生气,但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生气。这一耳光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白景曜半点儿没躲,此刻脸上是火辣辣地疼。
还不等白景曜说话,小鱼先冲一旁等候命令的将士道:“你们听到宁王的话了,还不去做!”
宁王!
几个将士瞪大双眼,满脸的惊诧!
难怪这位看起来气度不凡,单单站在这里,就威严无比,身周像是有压力一般,谁人瞧他一眼,都要情不自禁低下头去。
可是这位是宁王,他们的将军竟然敢甩人家耳光?!
“是准备等我去做吗?!”小鱼怒吼。
几位立刻拱手,落荒而逃。
诚然,他们好奇将军和宁王之间的关系,可是他们更惜命。
将军连宁王都敢打,还有什么不敢的?
小鱼不会想到,单因她打了白景曜这一个举动,莫名其妙地,她在军中的地位更高了。
帐中人走尽,只剩小鱼和白景曜,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小鱼是气得不想说话,白景曜则是慌了,害怕说什么让小鱼更生气。
“你怎么想的?”小鱼终于还是忍不住,气得眼睛冒火,“我费这么大功夫,为什么?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了?!”
白景曜心里莫名有些暖意,想咧嘴笑一下,可脸生疼,只好作罢:
“我知道你为了我,为了让我能入主东宫。可我说了,我并不在乎那些。”
小鱼无语:“不在乎?你表面已经被架空,可实际上后宫前朝、林向阳白景轩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你监视之中。你告诉我你这是不在乎?”
“淮水线贪腐由来已久,根深蒂固,上面还有一个静娴公主坐镇。你去治贪反腐,不过几日,就能将整条线路的毒虫全部拔出。你敢说你不是早就知道,早就有所准备?”
“皇帝赐婚。白景轩换了花轿,可在大街上撒银馃子的是你的人,推波助澜的是你。你费尽心思让他们以为自己成功,实际上你却换到了自己想换的人。”
“林家的大小姐,一个极好拿捏,和林向阳、白景轩有仇,名声奇差无比的人,可以成为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你步步为营,所有人都在你算计之中。现在告诉我,你不在乎这些?”
白景曜眼底的笑意缓缓褪去,他没想到小鱼知道这么多,更没想到从一开始,小鱼就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所以第一次见面就说得出给他当枪使这样的话,不是什么急智,也不是什么仇恨使然,而是单纯的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而后来一次次一桩桩,她看似胡来,由着性子,可每一件事的最后,都是顺了他白景曜的心思。
他竟如此之蠢,一直没有看出来!
小鱼心里烦躁不已,她费这么大功夫,不就是为了让白景曜不上战场,改写剧情?
如今白景曜来了,是不是说明,之后的剧情也不能改变了?
会战败?会被讨伐?
会被勒令回朝囚禁,最后起兵谋反?
剧情改了这么多,为什么到最后一步,又回来了?
“龙一一!”小鱼在心里叫着,“龙一一,醒醒!”
没有回话。
龙一一说过,他快要晋升了,睡觉也是在修炼,因此很可能醒不过来。
小鱼烦躁的表情被白景曜尽收眼底,他突然意识到,小鱼是真的打算让他坐上那个位子。
他开口:“你想做皇后吗?”
“做那玩意儿干什么?”小鱼心烦意乱,随口应付道。
白景曜盯着她:“我若登基,你不是皇后,谁是?”
“皇后只能是林向阳。”说完,小鱼才觉得不对,抬头一瞧,白景曜的脸色冷得像是能结冰。
“你让我当皇帝,让林向阳当皇后,你去哪?”
“你和白景轩双宿双飞?”
“还是和尚勉浪迹天涯?”
小鱼皱起眉头来:“你胡说些什么?”
没来由的,小鱼有些心虚,补了一句:“我不过厌恶那宫墙内的生活。”
白景曜不无嘲讽道:“所以呢?你把我们安排得好好儿的,你自己离开?小鱼,你什么意思?”
“你是在戏弄我么?”
小鱼后退一步,觉得白景曜有些奇怪,防备心起,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当皇帝,我让你当,你有什么不满的。”
白景曜看着小鱼后退的动作,心头如刀子在割的感觉更加清晰,胸腔迸出的火焰快要将他烧化了: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白景曜一步步逼近小鱼,将她逼到退无可退,最终膝盖弯靠在椅子边,坐了下去。
“小鱼,你是没有心么?”
小鱼被迫仰视着白景曜,看着他努力隐忍着什么,尽力使自己看起来一如既往的表情,叫小鱼心脏一阵抽疼。
她吓了一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景曜的一句话、一个表情,都能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对她步步紧逼,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还击,不是出手,而是一步又一步的后退?
她什么时候这么关注……不,是关心,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白景曜了?
她突然想起来龙一一曾经很多次问她这个问题,问她为什么对白景曜这么特殊,可她只是搪塞。
搪塞了龙一一,也搪塞了自己。
可当白景曜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而她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的时候,她突然知道,自己不能搪塞了。
“你干什么?!”小鱼一把推开凑近的白景曜,站起身来,“放肆!”
白景曜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盯着小鱼,一字一顿:“如今,我碰你一下都不行了?”
许是小鱼的表情太过生动,白景曜突然笑了,笑得肆意,可眼底却闪过了一抹绝望。
“你是不是忘了,你不是什么小鱼将军,而是宁王妃?”
“你,别想跑。”
说着,白景曜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鱼,猛然上前,点了小鱼的睡穴。
小鱼瞳孔骤缩,只觉得意识缓缓散去,眼前一黑。
……
再次醒来的时候,小鱼躺在营帐中的床榻上。
营帐里的床榻很硬,她想挪一下身子,却动弹不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结实的麻绳捆了起来。
白景曜很相信小鱼的本事,因此他并不敢在这件事上怜香惜玉。麻绳是捆绑战俘的麻绳,很粗,还浸了水,结则是一个死结。
除非砍断绳子,否则小鱼不可能逃出生天。
小鱼仰面朝上,看着营帐的顶思考人生。她到底做了啥,让白景曜性情大变?
在上一个世界,南望舒从一个只是有点儿小阴暗、小计谋的乖乖崽,变成了不顾性命、设局搭上一切,也要达到目的的人。
这个世界,白景曜从一个冷面冷情、但为人正直,面对林向阳和白景轩屡次来犯,还能给他们机会的人,变成了不顾她意愿,欺负她不懂点穴,把她绑在这儿不能动弹的腹黑怪。
这两者的共同点,好像都是遇见了她。
她怕不是个bug吧?
正想着,白景曜走了进来。
短短一个下午,白景曜已经接手了整个军营的管理事务,并且将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小鱼需要杀两个人、浪费几天光阴才能得到的威望,他不过巡视了一圈,便轻松得到。
从而小鱼也就知道,若不是白景曜自己想,他根本不需要用被算计到上战场,来铲除皇后。
他不过是选了这个方法,好顺理成章来边境罢了。
“饿么?”白景曜声音生硬,但又颇有些柔和,属实怪异。难为他既要板着一张脸,吓唬小鱼,又不愿对她太苛刻,还惦记着她一下午没有进食,是不是饿了。
白景曜以为小鱼会生气,会大发雷霆,会不顾一切挣扎,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小鱼非但没有发火,反而认真地看着他:
“我做错什么了让你这样?你说出来,我听听。”
这句话在小鱼看来十分诚恳,可在白景曜听来,却是十足的嘲讽,仿佛指着他的鼻子骂,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们两个绝无可能。
“做错?”白景曜冷笑一声,“是我做错了。”
是他错了,他错在轻易动了心,错在误以为她为自己付出良多,连性命也可以放在一边,那也可以轻易走进她的心。
她是块石头,嚼不烂,又冷又硬。
只有他,从一块坚冰化成了水,却死活走不进她的心。
“瞧着你还不饿,那我先走了。”白景曜怕自己再待下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转身离开。【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