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曜回来了,算是凯旋,他大刀阔斧,一路查下去,愣是将沿线的贪官污吏全都抓起来了。
同时,他从第一天开始就不间断的遭遇刺杀、暗杀,原本身边带去了三十个影卫,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两个了。
而这,还是建立在他武艺不俗的基础上。
从第一站开始,所有的贪官污吏,入狱的入狱,抓捕的抓捕,若有暴动暗杀的,直接就地处置。
不仅如此,关押了当地的官员,就意味着这一路多个地区没了首脑,他必须同时处理多个地方的事件,还要考察民情,做出抉择。
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白景曜完成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实在累得不行了,就伏案小憩一下,睁眼又是工作。
还要时刻提防着有人刺杀,有人下毒。
这工作做得超过了所有人的想像,没人能说一个不好。
太医看了之后,叹了口气。季黎冲上去跪在太医脚边,一边哭一边说:“太医,我家王爷情况如何?您倒是说呀。”
太医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季黎,又看了一眼淡漠如初的小鱼,心里也啧啧,这宁王妃果真无情,到这时候了也能面不改色。
“王爷受了伤。”太医缓缓开口,“这一路恐怕有不少明枪暗箭,他如今脏器受损,原应该好好休息调养,可他却急切着回来,舟车劳顿,伤上加伤。”
“王爷一定是等不及,回来瞧我的。都怪我……”
太医有些无语,看了一眼季黎,继续说:“不仅如此,我观其脉象,似有中毒之象。不过脉搏太过虚弱,还得先观察一段时间。”
“那王爷什么时候能醒来?”季黎问。
太医想了想:“少则几日,多……就只能看王爷自己了。”
说完,太医冲小鱼行了一礼:“王妃,臣要回宫禀告陛下,召集太医院的太医一同诊治。”
小鱼点点头,让开路,让太医离开了。
季黎转而跪在小鱼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王妃,让奴婢伺候王爷吧!王爷醒来看到奴婢,一定很开心的。”
小鱼点点头:“行。那就交给你了。”说完转身便走,毫无留恋。
季黎愣住,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白景曜,眼泪憋了回去,一眨眼换了一副脸色,眼睛里全是算计。
……
是夜,季黎还想着和白景曜同床共枕,却被他贴身暗卫赶了出去:
“王爷有令,夜间谁也不能进去。”
季黎诧异:“为何?王爷都这样了,怎么给你下的令?”
“这是王爷在淮水沿线下的令,既未撤销,属下自当遵守。”
季黎半信半疑:“王爷如今这情况,若是夜里醒了,或是又不好了,怎么办?你担得起?”
“属下是唯一能进去的,这也是王爷下的令。若王爷有什么情况,属下自然会处理。若王爷有个好歹,属下以身殉职。”
话说得这么满,也立下了军令状,饶是季黎还想进去,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离去。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小鱼乘着夜色,悄悄潜入。
方才还严防死守的暗卫,此刻见了小鱼,立刻侧身让开,请她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毕竟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无需点灯,小鱼视力好,便摸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你受伤了。”
几个时辰前还昏迷不醒的白景曜,此刻正坐在床上,斜倚着床头,冲小鱼笑着:
“肯定是要受些伤的,那些人狠着呢。”
“三日前我回京,途经一线天,有人往下滚巨石,若非我反应快,如今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鱼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她知道此行艰难,白景曜受的伤就算没有今日在太医面前表现的那么严重,也不会太好。
可是她不是医生,无法帮他太多,只能这般提醒。
“无碍。”白景曜笑着说,奇怪的是,素以冷漠无情著称的他,现如今总是笑,却只对着小鱼。
小鱼总觉得不习惯眼前这人的笑,怪只怪他笑得格外真诚,又格外好看,总让她无法硬起心肠。
换了个姿势,小鱼问:“你可想好了?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个位子?”
白景曜看着她,认真道:“以往在乎,现在有了更值得在乎的,那个位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小鱼诧异,良久没说出话来,只是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眼中看出别的来。
却没有。
皇帝派给他两人的任务,全是不可言说的,全是抓住皇室把柄的。
小鱼刺杀北牧国皇族,是给西琉国嫁祸,若传出去,大夏要面临的是两个国家的怒火。
白景曜清理贪官污吏,是从上到下得罪人,正如那郡守所言,做这件事,根本就与皇位无缘。
皇帝将这样两个任务派给他们夫妻,要么是存了立储给白景曜的心,要么是存了杀心。
小鱼赌的是皇帝仍属意白景曜。
若是白景曜凯旋,皇帝将其功德公诸于众,以其之前积攒的人脉,足以并肩现在正当红的白景轩。
至于小鱼,若是仍愿意做宁王妃,皇帝自然会帮她重新掌握林家,以做后备。
可白景曜凯旋,却倒下了,倒在季黎面前,也就倒在了静娴公主面前。
他是在用病痛来使自己脱离政治中心。
今天太医脸色奇差,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相信明天太医会诊后,一定能得出一个他时日无多的结果。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得罪过的人放过他,才能让皇帝放弃他,才能让他脱离皇宫,脱离那个位子。
小鱼不明白,不管是原剧情还是崩坏剧情,白景曜都是一个及其热衷于那个位子的人,在崩坏剧情里,他更不惜背负骂名,也要上位。
“为什么?”小鱼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坐上那个位子吗?”
白景曜看着她,执拗地说:“因为有了更在乎的,那个位子也就变得不在乎了。”
“更在乎什么?”小鱼声音软了下来,她仿佛知道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只是这样问着。
白景曜胸口风起云涌,这些日子整夜想要对她说的话,就哽在喉头。
他放弃皇位,是因为林向晚这个身份若是做皇后,定会被人嚼舌根,更别提那些人会如何给他塞女人。若是林将军挺不过去,皇后之位他留不住。
也是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池中之物,若想让她在宫中,日日夜夜面对四方宫墙,断然是不可能的。
更因为帝后这个位子,听起来至高无上,实际连寻常人家的夫妻都比不过。
他忙碌近二十年,是想夺那个位子,甚至在之前,他笃定那个位置就是自己的。
可是现在,他陡然意识到,凡事无法兼得,他必须选一个。
他放弃所有,也不要做什么王爷了,他想做寻常夫妻。
和小鱼。
可他张开嘴,那些话却顺着他的喉咙咽了下去。
别说!不能说!
一个声音在他脑内大叫着。
不能说!她对你没有那般情深意重,更没有与你共度此生的想法。
若你现在说了,她只会逃!
她不喜欢!
别说!
白景曜兀地闭上了嘴,憋了半天,苦笑着说:“命重要。我坐上太子之位,或是大位,确实能保我一时。可终究不能保我一世。”
“坐在这个位子上,要平衡各方,要顾及太多,稍不留神,不是成了昏君,就是被拉下马。”
“经此一役,我惜命了。白景轩要这个位子,给他就是了。”
小鱼点点头,很合理,谁不爱自己的命呢?
就算她是雇佣兵出身,整日在刀尖上行走,但究其根本,最终目的,也是避免自己死亡。
只是听着白景曜这些话,她没来由的,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问出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在期待一个答案了。显然,白景曜的回答和自己所期待的并不符合。
这是失落吗?
可是因何而失落呢?
见小鱼没有多说,白景曜的眸子也暗淡下来。
果然不错,她只在乎这些合乎逻辑的理由,若是自己贸然表露心意,恐怕两人的关系,又会疏远一些了吧。
安静,近乎死寂的安静。
两个人都不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甚至连自己的心都看不太清,却妄想对方能先行猜透。
最终,还是小鱼开口:“静娴公主,你查了吗?”
“查了。”白景曜松了一口气,“我怀疑她是整个贪污链的顶端。查到最后已经没有可查的了,除了宫里的人,不可能有人有如此大手笔。”
小鱼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不然她不会在你离开后一而再再而三试探我。”
白景曜沉吟:“嗯。我就是担心她会拿你对付我,才问父皇要了季黎。”
障眼法。
“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是静娴公主,这件事也就能尘埃落定了。”小鱼说。
因为静娴公主不会大费周章的再去和一个将死的皇子作对,这对她不利。她最应该做的,是重新建立自己的党羽,继续搞钱。
谁料白景曜摇了摇头:“就怕最后的人,还不是她!”【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