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王府,小鱼径直往自己院中去了,并不理会白景曜。
白景曜原地站了半天,直到小鱼入了院子后,才恼火地往自己房中去了。
他手上是别的女人的帕子,连小花都看见了!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就算他们之间只有合作,就算这场婚姻都是意外,那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宁王妃!就不怕她的位置不保吗?
不对……
白景曜坐在桌前,冷静了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用看待寻常女人的眼光去看待小鱼。
她真的稀罕这个宁王妃的位置吗?不见得。白景曜相信,只要他提出和离,小鱼一定想也不想就同意。
是,她是落魄庶女,唯一疼宠她的父亲卧病在床,心爱的男人被嫡妹夺去,还被打断了双腿,险些死去。
可是这些除了勾起她当时的愤怒,和杀心,好像也没能磋磨她的意志。
死都不行?
那他这个宁王,算什么?这个宁王妃的位置,又算什么?
于她而言,根本可有可无!
想通了这一点,白景曜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在乎大于嫌恶,不过此时,他突然明白了一点。
如果要摆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要么离她远点,越远越好……
要么……
搞清楚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再做定夺。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白景曜被叫入宫去,回来的时候脸色凝重。
他径直去了小鱼院中,敲开了门,便将一封信递给她。
小鱼不耐烦:“我不识字。”
白景曜愣了一下,也没多说,走进去坐下,念了起来。
信是白景轩和林向阳送来的。
治理淮水果然困难重重,好在林向阳有前世的记忆,总算帮助白景轩免了重蹈覆辙。
可是问题很多,解决一个又有一个。
其中最大的问题在于,贪墨。
朝廷下发的救治款项、粮食,到了淮水根本所剩无几,就连医药也是层层克扣。
白景轩作为泓王,作为现如今正当红的皇子,亲自去治理淮水,已经能免除大部分的贪墨现象,可是最终到他手中的物资,还是少得可怜。
最可气的是官官相护,一层一层,每一个人都吃了,每一个人都得护着别人。
别说白景轩了,就算是皇帝亲自去查,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意思?”小鱼不明白,这事儿应该是让御史大夫去管,管不了了也应该是皇帝去管,皇帝把这信给白景曜,是什么意思?
白景曜没有回答,反而先问:“你明知道昨天要你去朝宴,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你身患重病,手无缚鸡之力,以此免除你之后刺杀北牧国王子的嫌疑。”
“为什么还要展示飞刀技能?”
小鱼回道:“射艺是北牧国的拿手好戏,他们在投壶处处嘲讽我们。”
“当时的情况,我表演或者不表演,他们都有话说,大夏在那时处于弱势。”
“如果我用他们擅长的东西打败他们,一来能堵住他们喋喋不休的嘴,二来能挽回大夏的颜面。”
“在此之前,他们可能会到处说自己如何赢了大夏的世子,在此之后,他们绝不敢说自己如何输给大夏的女人。”
白景曜点头:“不错,正是如此,而这件事,也是如此。”
小鱼皱眉,沉默了片刻,道:“原来如此。”
小鱼用北牧国使者团擅长的东西打败他们,就能让他们闭上嘴,从强势变成弱势。
而小鱼的身份是一个女人,在这重男轻女的时代,他们不会愿意承认自己败在了女人的手里。
同理,贪墨之事官官相护,从上到下从中央到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系统,一个体系。
如果要彻查,且不说耗费的人力物力,就说淮水的百姓,他们等不及。
而这些官员之所以在白景轩面前都如此勇,就是因为他们是一个大的集体。这个集体白景轩动不了,皇帝也没办法一时半刻斩草除根。
数量之庞大,官职之高,贪墨数额之多,都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贪官强势,清官弱势,百姓无势。
皇帝将信给白景曜,就是想让白景曜去做昨夜小鱼那个角色。
一个不会让他们警惕的弱势目标,一个败在他手里也不会让他们跳脚的弱势目标。
同时,也是有一手飞刀、能一击致命的目标。
“跟我说干什么?”小鱼还是这个问题,“你不觉得我作为宁王妃,管的事太多了吗?”
最近几件和朝堂有关的事情,白景曜都会来找她,利用也好试探也罢,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很累。
她又不是林向阳,满腔热血要报仇雪恨,要登上至高之位,要把控朝政。
她就是个配角,过来把林将军救一把,之后再少给男女主添点乱,差不多得了。
白景曜盯着她:“此事没有你,断然做不成。”
“我没那么大本事。”小鱼打了个哈欠,这具身体娇生惯养的,腿还有问题,实在不习惯。
“你有没有我不知道。”白景曜道,“林向晚有。”
……
“听说了吗?”
“宁王妃那件事?”
“不错!”
“我早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瞧一瞧吧!果然!”
“宁王虽然为人凌厉冷淡了些,但容貌俊俏,又文武双全。她怎么不知足!”
“嘘嘘嘘!她过来了!”
小鱼缓缓走着,她恢复速度算快,大半个月就能下地。自打能下地,就再没坐过轮椅,不管远近,她都要自己走。
小花气愤不已,扶着小鱼:“刁民!都是一群刁民!您可是堂堂宁王妃!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您!”
小鱼不咸不淡,声音不大,但周围有心人都能听见:“宁王妃?呵,我在乎么?让他们说,说得多了,让陛下听听,给我赐个和离!”
周围人更是激动起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包裹着小鱼,说的人多了,也就不怕声音大被人听见了。
“可真不要脸!成婚不过十日,就有人见她去找小倌,后来就听说那小倌被赎了!前两天有人瞧见了,那财大气粗的模样,一见就知道是有人包了!”
“是啊!不仅如此,她竟然还成日往淮水送信!每天都见有宁王府的人去驿站。”
淮水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就她这副德行,配得上宁王吗?!”
“嗐,你还别说,宁王前两日不是还纳了妾吗?可没从侧门走,走的是正门!听说是陛下御赐的美妾,是宫中的舞女。”
“都闹成这样了,陛下为什么还不让他们和离算了?”
“你懂什么?宁王妃到底是林将军最宠爱的女儿,林将军一日不死,陛下就一日不能悔婚,伤了老臣的心呀!”
“那就这样荒唐着?”
没人回答这句话,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荒唐景象,至少要维持到林将军离世。
尚勉在暗中听见这些言论,脸色沉了下来。
自从宫中一别,他和使臣就住在了宫中,再没出来过,也没见过小鱼。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走走,却听到了这么多流言。
可看小鱼的表情,又好像不是流言……
正思索着,就见小鱼大剌剌迈进了暗香居!这可是京城有名的窑子,里面窑姐儿小倌儿都有,男客女客都接。
尚勉一冲动,冲了上去,抓住了小鱼的胳膊:“你干什么?”
小鱼愣了一下:“一起?”
“一起个屁!”尚勉不由分说,抓着小鱼就远离了人群。
小花一脸茫然,知道这人是北牧国的祭司之子,也是王妃的熟人,一时之间跟上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尚勉将小鱼带到了一个偏僻巷子中,见周围没人,才停了下来,恼怒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哪样?”小鱼似笑非笑,“林向阳没跟你说过我是纨绔吗?她没跟你讲过我的荒唐事吗?”
讲过,当然讲过,可是尚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觉,他直觉小鱼不是那种人,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他又只能闭嘴,皱着眉头。
“好不容易见一面,不如说说郡主的事?”小鱼严肃起来,“十多天,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连郡主死的消息,都没传出来。
那日明明有那么多目击者看到了被剥皮的女人,可是连这样的传闻都没有。
“好。”尚勉平复了一下心情,“尸体果然在宫中,被存放了起来,似乎短期内没有安葬的打算。”
“正如我之前说的,杀人手法是将她埋在土里,在头皮上开口,灌水银下去。她痛苦挣扎,最后脱出一层完整的皮来。”
“身上没有别的伤势,尸体基本完整,除了水银脱皮,她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还有一个算不上线索,她因为痛苦,咬伤了舌头。”
小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有别的伤,说明不存在打晕带走、挣扎等桥段,也就是说熟人作案。
舌头被咬伤,说明行凶的时候没有塞住她的嘴,也就是说作案地点偏僻无人,且凶手很自信,全程不会被人发现。
“谢了。”小鱼点点头,“改日请你喝花酒。”【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