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前世?什么今生?难道你要告诉我,那个‘weiqing’,是你前世认识的人?”
卫初宴淡淡地说了句。
赵寂被她看得一颗心沉落下去,但这时不是痛苦的时候,赵寂纵然有着许多的担忧,还是决定与卫初宴说清楚。
她没有忘记,上一次欺骗卫初宴所铸成的苦果,她想,如果这次的坦白真的唤醒了卫初宴的前世记忆,她也认了。
不能让“卫卿”成为横亘在她们两人之间的鸿沟,卫初宴心思太重了,一旦认定一件事情,就很容易钻牛角尖。
而上一次她钻牛角尖,酿成的是极大的苦果。
“你说,什么是‘前世今生’?”
卫初宴等着她开口,这么严肃的时刻,赵寂脱口而出却是一句“前世今生”,在卫初宴看来,简直是一种拙劣的逃避行为。
没有别的理由了吗?所以连这种虚无缥缈的借口都用上了。
卫初宴心中气急,反而冷静下来,一双冷眸古井无波,静静等着赵寂的解释。
赵寂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那双总是明亮坚定的眼眸中,罕见地露出一点飘忽,是陷入回忆中了。
她的神情严肃起来,久未泄露的气势,也因回忆的关系,隐约透了几分出来。
卫初宴忽然觉得,这一刻的赵寂十分陌生,她觉得奇怪,一个人的眼神发生了一点变化,居然就连气质都改变了,如果说以前的赵寂总让她联想到温暖灿烂的朝阳,那么此刻的赵寂,虽然仍然像个太阳,却像是正午时分高高挂在天上的那轮红日,让人觉得耀眼夺目、高不可攀。
有种奇怪的威严感映射在她身上,卫初宴觉得陌生,但忽然又恍惚起来,好像她已经看过这样的、高高在上的赵寂很多年。
卫初宴的恍惚中,赵寂开口,语出惊人:“你想知道‘卫卿’是谁对吗?我都告诉你,她的确是我前世认识的人,但‘卫卿’不是她的名字。‘卫’是卫初宴的卫,‘卿’是爱卿的卿,卫卿的意思是,卫卿家、卫爱卿,这不是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是卫初宴。”
卫初宴狠狠颤了一下,赵寂看着她,知道她心中震荡,但话已出口,断没有回头的道理,故而赵寂又认真地重复道:“她叫卫初宴,她就是你。如果说我在梦里喊了‘卫卿’,那,我喊的也是你。”
知道吗,都是你,从来都是你。
可卫初宴是不信的,她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狐疑,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饶是卫初宴听了,也不由错愕。她原本只是想听听赵寂究竟能编织出一个什么样的谎言,却不曾想,赵寂还真的够能扯的。
赵寂把“卫卿”说成是前世的她,是想让她觉得,赵寂心中并没有其他人吗?可是这样的借口,任谁来听,都不会相信吧?
都到这时候了,还要来骗她吗?卫初宴的眼神又锐利了几分:“这世上,哪有什么前世今生?而且就算是有,难道你还能记得自己的前世吗?赵寂,你要骗我,也应该骗得高明一点。”
窗户没关好吗?冷风还是灌进来了,吹动卫初宴的发丝,那些墨线在空中飞扬,令女人显得愈发清冷。
冷然中带着癫狂。
赵寂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不信的。”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风更大了,吹得人心口发疼,赵寂其实不是很怕冷的,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卫初宴那边靠,可卫初宴动弹了一下,极快地躲开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痛苦。
赵寂僵硬了一下,伸手,环抱住自己,神色之间有股寂寞在蔓延,但不出片刻,她又恢复了精神,不气馁地凑过去,死死抱住了卫初宴,娇滴滴道:“我冷,你就让我靠一下。”
卫初宴动了一下,没挣脱,也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亲昵地回抱住她,只是神色冷硬地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赵寂牛皮糖一般地缠上了她,见她不动,就得寸进尺地往她怀里坐,卫初宴眉头一跳,刚要推开她,却听赵寂依偎在她身边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以前发生过的,真实的故事。你听完,再跟我生气,好不好?”
比针锋相对的吵闹更戳人的,其实是赵寂这样的温言软语,至少,卫初宴那颗本来就胀满了火气的心脏,在她这样的低声乞求中,完全**不起来。
卫初宴叹了一声:“你说。”
她便听听,赵寂究竟还能说出个什么奇诡的故事。
有关于......那所谓的“前世”吗?
雪下得愈发大了,窗台凝结出白色的雪晶,刀子一般的风声中,赵寂将记忆中尘封已久的事情与卫初宴娓娓道来。
这一次,她毫无保留。
那真是个很长的故事,月落日升,冬日寂静的阳光洒落在人间时,赵寂才说完。然而那也是个极短的故事,故事里的两个主人公,一个陨于二十四岁,一个也不过活了三十余年,她们的生命,哪怕只与普通人比对,也短到令人惋惜,何况,她们一个是惊才绝艳的文臣、一个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卫初宴久久没有动弹。
如果说她一开始是想听听赵寂究竟能将这个谎言圆到何种程度、是想找出赵寂话语中的漏洞,但当她听完以后,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相信了。
那个故事,真实到令人害怕,卫初宴是有几次想要打断的,她惊讶地发现,随着“故事”铺开,她脑海中竟然会模模糊糊闪过一些片段,那些片段,竟与赵寂所说的极为相似,这怎么能不令她惊疑?她本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鬼神那一套,可是那些片段,又怎么解释呢?
这样的事,谁会相信?
可是,若那些是真的,那么前世也太过痛苦。卫初宴又难以自已地咳嗽起来,嘴里尝到浓郁的铁锈味,她垂下眸,眼神中闪过无数种情绪。
她今晚,其实发了很大的脾气。
有人发脾气是外泄,像突然喷发的火山,伤的是他人。有人发脾气是内收,像开枪时被堵住了枪口,火气沉结于心,伤的是自身。
卫初宴显然是后者,她嘴唇上的红色,刺痛了赵寂的眼睛,赵寂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要看一看她,却被心神震荡的她毫不温柔地拂开了。
再一次咽下嘴里的甜腥,卫初宴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这段日子以来,她睡得太少了,经常是彻夜不眠,换做一个普通人,大约早就疯掉,可是她既睡不着、也疯不掉,她只能整夜整夜地听着赵寂的梦话,将怀疑与痛楚反复咀嚼,郁结于心,怎么能不出问题?如果她不是个顶尖alpha,可能都不会这么伤,普通的alpha至少在极度痛楚之下会强制入睡,可是卫初宴不一样,只要她还没有到达极限,她就只能在这样的自伤中反复循环。
昨晚,她终于问出了口,然而得到的答案却令她心潮翻涌,她现在不仅心绪烦乱,身体也濒临崩溃,甚至,隐约察觉到了信息素**的倾向。
信息素**,是杀伤力极大的一种病,不仅针对他人,也针对自己。信息素**的alpha,是会发疯的。
卫初宴的不对劲,赵寂也察觉到了,或者说,她闻到了。
正常来说,卫初宴的信息素香味是清淡的梅香,闻着令人心旷神怡,但这一次,赵寂闻到的梅香上带着血的味道,也有雪的味道,但那是与窗外的初雪截然不同的、深冬凛冽的味道。
她闻到寒风刮过枝头,梅花倏然凝固,她闻到冰川轰然崩塌,万千冰锥穿刺而来。
带着强烈不确定性、攻击性的信息素令赵寂本能地防备起来,可是她的举动却不是防备,她不顾信息素对她造成的损伤,担忧地去检查卫初宴的情况:“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让我看看。”
卫初宴扣住了她的手,眼神很是凌乱:“我心里乱得很。”
她不再说“我不信”了。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有鲜血流出,但她恍若未觉,只是痛苦地看着赵寂:“赵寂,我心里乱得很。”
那些红色蔓延在赵寂的眼里,赵寂一瞬间又怕又忧,她跳下床:“我去拿药,不!我们去医院!”
她说着,用力去拉卫初宴,可是卫初宴如果不想动,赵寂又怎么可能拉得动她?卫初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忽然道:“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赵寂僵住了,而后打起战来,从身体到小手指尖都抖得不行,如同被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渊,她极快地摇头,几乎是哀求一般地道:“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
卫初宴忽然也狠狠地颤了一下,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可是,在无数个黑夜里,卫初宴听的那么清楚,赵寂也是这样哀求的——“别离开我”。【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